蓝泽哪里坐得下,只满目惊疑看着女儿。如瑾暗叹父亲近来越发不济了,脾气更暴躁,思维更直白,不知是因太过得意露了本相,还是被惊惧与病痛折磨掉了精神。她静静的看着他,说道:
“父亲整日在家卧病,外间事情一点不知,也不着人关照打听着,这样下去,如何护住您心心念念的荣耀家业,如何护住一家老小?”
“你别说这些无用之语,只说你今日出门到底又做了何事?可别再说是去见佟家小姐,见她用得着带人搬自家东西吗?”蓝泽怒道。
如瑾不理他的质问,只继续说道:“皇家与朝堂之事,岂是直来直去的功过奖惩便能解释的。您立了功,面子上风风光光的进京受奖住新宅子,正做着美梦呢,却未曾想到会背了一身债务罢?”
“你住口,竟然敢诋毁……”
“难道经此一事之后,您还不仔细想想事情前后,不怀疑宫里那位对您到底是否真是赞许欣赏么?那位如果真将您看过立功的良臣,蓝家的债又是从哪里来的,您卧病在床愁眉不展的时候,人家兴许在暗自看笑话呢。”
蓝泽这些日子就对商铺上门要账一事又愁又烦,知道自家绝对负担不起这新宅的耗费,连带着对皇帝也产生了些微的不满,只是自己不敢承认。如今被女儿当面挑明,犹如藏着掖着的隐疾被人发现了似的,羞恼之余也是痛苦难耐。
如瑾唇边浮起清浅而微凉的笑意:“您既然不肯也不敢跟那位要说法,女儿今日就替您解决了此事。实不相瞒,我出府不为别的,只为拿了东西去街上变卖,换了银钱好给蓝家还债。”
“你、你说什么……”
“襄国侯府这么多年来虽无好的声名,但也不能背了强占民财的恶名。与其让人家指着脊梁骨议论,倒不如让人知道咱家穷困更好些。”
蓝泽脸色本来病得苍白,一听如瑾的话,反而因震惊和急切泛起了异样的潮红,蹭的一下从椅上站起:“胡闹,糊涂!你这样做简直就是给家里招祸,你你你……”
“是,我是给家里招祸了。”如瑾笑道,“世袭罔替的侯爵穷到当街卖家产,朝廷面子过不去,再被人知道您是怎么背债的,皇上的脸面就丢尽了。皇上若是生气,咱们家也许祸事不远,是这个道理么?”
“你既然知道还敢……”
如瑾笑道:“给您出个主意,现在您就回书房写折子去,明日一早赶在早朝之前,在宫门外头跪请皇上问罪。等等,您别急,不是问您的罪,谁给咱们修整的宅院?虽是皇上下旨,经办的却是内务府罢?您那折子就参奏管事的人便罢。”
“你满口在胡说什么,触怒了皇上还不够,你还要我去得罪内务府!”蓝泽终于忍不住冲到如瑾跟前,“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惹来大祸临头,不如现在就打死你了事!”
“你住手!”秦氏一声惊呼,从内室冲了出来。
孙妈妈与碧桃惊叫着挡在了如瑾跟前,蓝泽打下的巴掌重重拍在孙妈妈背上,将她拍了一个趔趄。
如瑾转头给了母亲一个安慰的微笑,继而静静看着暴怒的父亲,深深叹了口气:“您只听我几句话便当了真,连查都不查一下,便信了我当街卖家产的事情?”
蓝泽愕然:“怎地,你在骗我?”
“您又只凭我这一句话,便信了我在骗您?”
蓝泽羞恼:“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父亲你思虑不周,做事欠妥,只会受人牵引,任人摆布。”如瑾冷了脸色,扬脸站起来,“您这样的能耐要想重振门楣实在不够,冒然涉足朝堂,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这次事了之后,您最好安安分分的在家守着,再也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功业了,方能求得长久安稳。”
“你这不肖之女……”
如瑾打断道:“幸亏我不肖,若是真肖似了您,咱们家才叫没有指望。今日事我不再多说,您若是不写折子去求皇上惩治内官,将这祸水东移,便等着皇上迁怒于您罢。别忘了将折子写得悲痛愤慨一些,才好解释今日变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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