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淑抬眼看向应兰风,看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头一次知道,你竟是这么狠心的。”
应兰风一怔,便也说道:“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害到真儿了,你竟然还狠不下心!”
李贤淑浑身一震,居然无言以对。
应兰风看她一眼,想到酒楼上那两个人的不堪言语,连杀了那两人的心都有了,何况是一个魏武跟秀儿?冷笑一声,便迈步出门。
应怀真自回了屋内,把在外头摘的一些梅花便放在桌上,嗅着那淡淡的香气,心里却窝着一股微微地寒意,只当时方才在外头又受了寒气,便扬声叫小丫头把手炉拿来。
才叫了两声,就见有人从门口进来,应怀真一看,便笑道:“爹……你跟三叔说完事儿了?”
应兰风走到跟前儿,把提着的手炉放过来,应怀真忙接了过去,捂在手里,笑道:“好冷……大概是又要下雪么?”
忽然之间觉着应兰风的神情有异,浑身的气息也不似先前,便打量着问道:“爹怎么了?”
应兰风张了张口,望着女孩儿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鼻头跟耳垂,只微微一笑道:“既然知道这样冷,怎么还要出去?纵然出去也该多穿些衣裳才是。”
应怀真便笑道:“起初并没觉着冷……谁知道竟大意了。”
应兰风不敢再看她,眼中的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便忙转开目光,只看着桌上的梅花道:“怎么又摘了这许多梅花,是做什么?”
应怀真把焐热了的手在耳垂上捏了捏,道:“调香。”
应兰风听了“调香”二字,越发想到外头那些刺心的话,顿时便道:“以后不要调弄这个了。”
应怀真愕然,看了应兰风半晌,便问道:“爹怎么这么说?”忽然见应兰风神情十分异样,不由隐去笑容,皱起眉来,便道:“爹……方才跟三叔商议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应怀真心思转动甚快,不等应兰风回答,忙又问道:“莫非跟我调香有关?”
应兰风见她动了疑心,忙一转头,把眼中的泪晃落,才笑道:“瞎说什么……只是……我知道调香什么的,十分的耗神费力,只怕对你的身子不好。”
应怀真本就心思重,又哪里会被这两句糊弄过去,细看应兰风脸上,见他双眼通红,竟像是哭了。
应怀真十分惊心,便又猜着问道:“爹……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还是今天你上朝去……”
应兰风听了,心中难受的如同刀子绞动,只听李贤淑转述秀儿那些话,便已经无法忍受,只恨不得那金飞鼠如今在跟前,狠命地砍他千刀万刀,剁成肉酱也不解恨。又大恨自己领什么皇命,远离了妻女,才叫应怀真出了这种事,他方才虽然怪责李贤淑,实则最怪责痛恨的却是自己……明明该是他来护着应怀真才对。
应兰风一念至此,再也忍不住,浑身发抖,顷刻泪如雨下。
应怀真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她因方才只在花园的一角摘梅花,因此并不知道应兰风升职之事。此刻见应兰风如此,一瞬在心中想到过千万种念头,想的最多的一个便是:“爹难道遇上事了?是被罢官了?还是获罪了?难道去南边果然是大错了?”
应怀真不由便想到前世的情形,一时也心痛难忍,便哑声唤道:“爹……”
应兰风并不言语,只是张手将应怀真抱入怀中,含泪带痛便道:“真儿,是爹不好!”
应怀真不知所措,慌得便也哭了起来,又忙安慰道:“爹,不用怕……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是被革职了?还是……”
因为前世那一场大祸,她想的越来越快,连最坏的一种可能都想到了,便索性越过这些,一边儿哭一边儿说道:“爹不怕,我可以去求平靖夫人,她老人家最疼我……皇上待我也很好,我都去求一求,还有唐叔叔,还有、还有熙王爷……横竖不会叫爹死,大家都不会死……”
应兰风听了这话,本来已经有十分的悲戚感伤,此刻便已经有了十万分,只恨不得大哭出来才好!
门口处,李贤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也是泪流不止,便回过身去,只顾拿着手帕擦泪。
正在一家子都伤感不已,忽然听外头传来笑声,有人道:“到底是怎么了呢?嫂子急匆匆回来,三爷也急匆匆过来。”
原来是许源来了,走到门口,见李贤淑在哭,屋里两父女又抱头痛哭,许源便诧异道:“这又怎么了?哥哥升了职,是高兴的事儿呢,怎么一家子都哭起来?”
应怀真泪眼朦胧之中,忽然听了这句,便呆住了。
李贤淑忙收了泪,道:“没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哥哥他太久不在家里了,你也知道他最疼怀真的,两个人经常这样儿,是那个喜极……喜极而泣。”
应兰风此刻也止了泪,又怕给应怀真看出端倪,便勉强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应怀真仍是愣愣的,看看许源跟李贤淑,又看应兰风,问道:“爹说什么?升职?”
应兰风深吸一口气,便在露出笑容来,道:“是,爹正是要跟你说这个……今儿皇上擢升爹为工部侍郎了……因为爹太高兴了,故而……一时忍不住……”
应怀真睁大眼睛,心中一块儿大石陡然之间便没了,兀自不信问道:“是真的?”
应兰风点了点头,道:“是真的……怀真可替爹高兴?”
应怀真呆了半晌,眼中的泪又掉下来,便捂住脸,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低头之时,泪渗过指缝,怀真心中却满是感激,只想:“原来并非杀头,只要不是这个……纵然不是升职,也是值得庆贺之事。”
应兰风不敢再久留,生恐无法自制,便抬手将她额前的流海儿往旁边撩了撩,轻声道:“真儿放心,以后爹不会再离开了……”自然也会好好地保护她,绝不会再让什么邪魔种子害她分毫!
应怀真闻言抬头,便点点头,向着应兰风一笑。
是夜,应怀真因念着要给张珍一个香袋儿,便在灯下熬着绣花儿,正入神之时,忽然听外头一阵鼓噪喧哗,手上的针突地一斜,不偏不倚地刺在指腹上,顿时疼得钻心,怀真举起来看时,却见手指上飞快地沁出一滴血来。
应怀真忙含住手指,一刻竟是心惊肉跳,十分不安,便唤外头的丫鬟,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哪里在吵嚷呢?”
☆、第113章
吉祥闻言出外,听着是叫了两个小丫头去查探,半晌回来说道:“并没有什么,只是有一只野猫从屋梁上跳下来,惊着了人。”于是只便罢了。
应怀真因心神不宁,便早早上床安歇,谁知心底浮浮沉沉,竟毫无睡意,不知为何总浮现出白日里应兰风来探她时候的举止神情来……应怀真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忽地于黑暗中睁开双眼。
应怀真手抚胸前,不知为何竟觉得心跳的越快。
以应兰风素日的性格,绝不是个会在女儿面前掉泪的人,而所谓“升职”一说,似嫌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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