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不言语,只先转开头去,不料小唐见她神情有异,已经留了心,又见是这般,便走上前来:“是怎么了?”俯身的功夫,却见她眼角沁着一滴泪,若隐若现地。
小唐心中一惊,忙道:“怎么了?”
怀真并不想如此,竭力只忍住了,半晌方道:“你到底要瞒我到几时呢?”
小唐听她幽幽然说了这句,一时不答,心里隐隐地猜到她指的是什么,毕竟才从应府回来……而他瞒着她的大事,便也只有那一件罢了。
怀真见他不言语,便道:“上回我同你说过了,不管你如何行事,只别伤着了我爹,你难道……从不肯放在心上?昔日那些好话,也不过是说出来哄我一时开心的?”
小唐见她问起来,才道:“我对你所说的话,句句真心。”
怀真道:“那又为何回头就违背了?”
小唐道:“也并不敢违背,只不过,一来,是因为你有身孕,太太一天三五回地叮嘱我,叫我不许惹了你生气,我因此心存忌惮,二来,却也是因岳父亲口喝令我,叫我不许告诉。”
怀真皱眉看他,半晌冷笑道:“只怕都是托词。我同三爷是夫妻,这等大事,纵然我爹怕我着恼,不肯我知道,三爷却明白我的性子,怎也不跟我说?何况……你若果然自有道理,我难道会无理取闹起来?只怕三爷还是存着私心。”
小唐苦笑道:“我原本就觉着瞒着你不是个法子,如今果然闹出来了,竟又是落我一身的不是了,可见太过求全竟使不得,只怕适得其反。”
小唐本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然而竟因太过关心之故,未免失了分寸,加上应兰风亲口吩咐,唐夫人在上嘱咐,竟左右了他的心性,到底犯了这样浅显的过错。
果然,怀真道:“何必撇清,不然又怪谁去,如今被皇上贬斥的是我爹,难道我还要向我爹兴师问罪不成?”
小唐见她真个儿动怒了,便伸手臂抱住:“好怀真,这里头的事儿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岳父受了皇上申饬,虽看着有伤颜面,实则并没伤筋动骨,长远看来,未尝不是好事……对了,你是从……”
怀真不等他说完,忍不住冷道:“我果然不懂这道理,被人骂了一番,竟还是天大的喜事,竟要感恩戴德不成?”
小唐哑然失笑,便把欲问的话压下,又道:“总之你且听我的……这件事,还得过段时日才水落石出呢。我应允你的话,绝不会违背,我答应你不会害岳父,就绝不会出尔反尔,因我也知道我若那样做了,伤的最狠的,只怕是你的心罢了……”
怀真气恼之余听了这话,心意微动,然而她许久不曾动气,因自应府开始,便始终隐忍,此刻竟有些胸口发闷,一时无法做声。
小唐因只顾思忖此事,竟没察觉,便叹道:“你难道不信我?”见她不答,不免解释说:“我不知你是从谁口中听闻此事的,就说岳父参奏的那两人,那兵部的倒也罢了,只是那王赟将军……”
谁知一语未罢,早见怀真倾身出去,手抚着胸口,小唐这才发觉不妥,忙起身扶住,一时也顾不上再说别的。
怀真干呕了一阵儿,心浮气躁,越发难过非常,见小唐仍在,便头也不抬说道:“三爷今夜,便去书房睡罢。”
小唐一惊,哑口无言,怀真又赌气道:“不然我去跟太太睡。或者再家去住……也是使得的。”
小唐凝眸相看,终于温声说道:“我睡书房自也使得,只有一件,你不许再恼,不然白苦了自己。”
怀真便推他一把:“你既然、不肯离了这儿,少不得我去了。”
小唐将她拉住,见她红着脸噙着泪的模样,便只叹道:“可知你什么都好,便是有时候太倔强了……好好,我自去就是了。”先叫了丫头进来服侍,他才起身出门,只是并不去书房,却去自寻敏丽。
当夜,敏丽便来寻怀真,又搜罗着说了会子话,却并没提小唐如何,只说些没要紧的,陪了怀真半宿,才自回房了。
次日小唐便去早朝,退朝之后,回到礼部料理公务,忽地见礼部主事陈基上前,行礼道:“今儿是下官去女学,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小唐按捺心事,思忖了会儿,道:“无他,你自去罢了。”
陈基才去不久,又有一人前来,小唐因心中有事,有些恍惚,还以为是礼部之人来往回话,便不以为意。
那人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轻轻笑道:“今儿怎么是这样颓丧的模样?莫非是在哪里受了气?”
☆、第291章
小唐抬头一看,原来这来人竟是凌景深,靠在门边儿上望着他似笑非笑地。小唐便也笑问道:“你如何来了?”
凌景深举手躬身,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道:“自然是特意来拜会唐尚书大人。”
相视一笑,小唐起身相迎,把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伤已经全好了?只别逞强,仍要多加留意。”
景深点头:“放心,已经不碍事了。”
两个人复又落座,景深笑道:“你如何面色不大好?”
小唐一笑不答,只说:“这些日子正是你忙的时候,你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此相见,到底是有何事?”
景深见他避而不答,抬手蹭了蹭脸颊,道:“这样无趣,怎么竟不信我只是特意探望来的呢?”
小唐笑着看他:“我是白跟你一块儿长大的不成?”
景深嗤嗤又笑了两声,终于说道:“好罢,果然给你猜中了,我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可还记得,前段时候捉到的那扶桑细作么?”
小唐点头道:“自然记得,怎奈是个硬骨头,不管如何都不肯招认,如何,莫不是他松口了?”
凌景深摇了摇头:“并不曾招供,故而我有些焦心呢,因日思夜想的寻思,最近……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有些为难。”
小唐便问是何主意,凌景深道:“这法子其实你也知道,不过是移花接木之计罢了,比如先前有那些咬口不放的囚犯,我们便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取信于彼,伺机探听消息罢了。”
小唐果然对这法子并不陌生,想了想,就笑说:“这虽然是个法儿,奈何果然难办。且不说是否会成功,就看眼下,这却不是寻常囚犯,乃是个扶桑人,倘若随便安插一个咱们的人进去,不管如何他都是视为仇寇的,除非你也送一个扶桑人进去。”
凌景深笑着看他,也不言语。
目光相对,小唐即刻明白过来,便道:“你果然想送一个扶桑人进去?可是……”
这京城之中,虽也有些许扶桑人经商居住等,然而一来少之又少,二来纵然知道了,要训练行事起来,也是千难万难。
凌景深自也懂小唐未说之话,点头道:“这便是我今儿来见你的用意了,你这同文馆中,可有那扶桑语说的好的?若调教一番,试一试未尝不可。”
小唐失笑道:“虽有会扶桑语的,但若要求说的如他们本国一样,却是难了,要天衣无缝,除非就是他们国中的人,何况倘若贸然行事,被对方识破,反而弄巧成拙,岂不是白白废了一条好计策,你既然有此意,咱们总要想个一击必中的法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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