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2)

崔绎的亲笔信和“侥幸逃脱”的运粮兵几乎是同时到达宣州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当今圣上启圣帝,再根据谢玉婵的密信指控,谢永倒戈崔颉,出卖全家以求荣的行为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事实,谢效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相信。

“那……那怎么办啊?老爷,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啊?”叶氏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哭哭啼啼地问。

谢效叹了又叹,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个个主意冒出来,又被他一个个否决。

启圣帝已经知道他在暗中襄助武王,虽然武王被调往燕州,看似是失势了,但流寇劫粮草一事仍能看出,崔颉仍然对这个弟弟十分戒备,绝不会容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所有与崔绎有关的事,他虽身在紫章城中,却能尽收眼底。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在他一心想要凭借着孝怜皇后生前一句无心之言飞黄腾达的时候,却被自家儿子上屋抽梯,断了后路,为今之计,除了向崔绎低头,牢牢抱紧这棵大树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

而且还因为窝里出了叛徒,女儿又毁了清白,谢家与武王的友好关系出现了裂痕,从前是崔绎在谢家面前忍气吞声,今后却是谢家在崔绎面前无法抬头,只要崔绎愿意,随时都可以将此事大办,轻则废了谢玉婵的王妃身份,重则将整个谢家一脚踢开,到那时谢家就成了夹在崔颉崔绎这对兄弟中间两头不是人的炮灰,而宣州又是鱼米之乡,无论将来哪一方先发难,都必会伐道宣州,先诛谢家!

谢效愁得胡子都白了,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说:“为今之计……只有向王爷道歉,将子昌交给他们任意处置,至于玉婵……”

叶氏紧张不已地问:“玉婵怎样?老爷,玉婵可是你亲生的闺女啊,你可千万不能不管她,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也不要活了!”说着又要哭。

谢效彻底不耐烦了:“好了!闭嘴!哭有什么用?你在这儿哭,玉婵就能好起来吗?”

叶氏忙抹抹眼泪不哭了,期待地问:“老爷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唉……”谢效拍着额头,头痛地道,“你去给玉婵写一封信,告诉她,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叫她务必夹着尾巴做人,在那长孙持盈面前万万不可再嚣张跋扈,先要保住自己的王妃位置,才可再图其他。”

叶氏心疼女儿,不甘心地道:“咱们玉婵可是名门千金,从来也没受过什么委屈,那长孙持盈不过是个妾,怎么就要在她面前低三下四……”

谢效这下彻底爆了,手里的鼻烟壶用力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叶氏被那一声脆响吓得噤了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谢效大发雷霆地吼道:“不过是个妾,不过是个妾!你成天狗眼看人低,自己又高贵得到哪里去了?有本事怎么不见你教出来的女儿把王爷的心攥住?要不是你横竖看子昌他们母子不顺眼,有事没事就去找他们的麻烦,子昌怎么会背叛咱们去投靠皇上?自己酿下的祸根,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悟,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叶氏被他骂得哑口无言,只得委委屈屈地去给女儿写信,一边写一边咬牙切齿地盘算着过后要如何恶惩谢永的生母。

而燕州那边,谢永和谢玉婵兄妹俩在王府里的一日三餐,也开始朝着当初持盈在谢家时候的吃食方向发展,最开始还是四菜一汤,两荤三素,渐渐变成一荤两素,再变成两素,最后只剩一碗稀饭和一碟酱菜。

谢玉婵一开始不愿意吃,吵闹了一整天后见没人理她,到了晚饭时候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吃。

但吃了也不饱,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谢玉婵躺在床上想起以前自己锦衣玉食的日子,越想越委屈,眼泪大串大串地掉。

“咣咣咣!”有人敲响了后窗,谢玉婵马上一骨碌爬起来,连滚带爬奔到窗边。

半夜来爬疯子王妃后窗的人,除了亲哥谢永也不会有别人了。

谢永文不成武不就,不过好歹还能爬爬墙,此刻一边拍着身上的青苔和泥灰,一边问:“今天怎么醒这么快?”

谢玉婵肚子饿心情也不好,撒气地用力一推他:“你还问!我都照你说的去做了,为何半点效果也看不见?应融哥哥也不来看我,饭菜也一天比一天差!我饿得哪里睡得着!”

谢永站立不稳,向后一退差点撞翻了花盆架子,一手捂着后腰嘶嘶抽凉气,竭力压低嗓门:“你做什么!我才是要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照我说的写?”

“我写了啊,我都照着你说的写了,然后也给应融哥哥了。”

谢永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问:“你给他做什么!我让你收买丫鬟偷偷送出去,你居然交给他?”

谢玉婵杏眼一翻,有板有眼地说道:“我替他说好话,怎么能不让他知道?他不知道,我不就白说了吗?”

谢永差点没给她气死过去,近乎哀嚎地说:“我的姑奶奶,武王怎样一个人你还不清楚吗?你把信给了他,他能不给长孙持盈?长孙持盈会让你有机会讨好王爷吗?你和她斗了这么久全是输,怎么还不明白呢?”

谢玉婵被他说得知错了,却还不愿承认,犟嘴道:“那我要是不给应融哥哥,他连我有心帮他都不知道呢,就算信没寄出去,可至少我一颗为他好的心他已经收到了啊。”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谢永扶着额头无语凝噎,事儿还没办成就想着争功,摊上这样一个妹妹,简直是他最大的不幸。

现在粮食半路不翼而飞,说情的信也没寄出去,谢永直有种回天乏术的悲怆感,想到京城来信中,启圣帝要求自己既要防止崔绎和谢家太亲密,又要防止崔绎过分信赖长孙持盈,任务难度之高,让他几欲撞墙去死。

谢玉婵自然是不知道哥哥心里地崩山摧式的悲愤,见他低头不语,便期待地问:“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呀?应融哥哥那以后也再没来看过我,是不是都被那贱人缠住了,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哥,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谢永瞥了她一眼,心情十分复杂。

作为一个妾室所出的长子,谢永和生母没少被大房叶氏欺负,但谢玉婵上头只有他这么一个哥哥,对他虽有些颐指气使,和她娘比起来,总还是不错的,有好东西也会想着他,谢永说不上讨厌她。

可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到京城投奔崔绎的那段期间,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因为妹妹的拖累,而在崔绎心中的印象极差,迫不得已选择了为太子做事这条路,这样说来,谢玉婵却又是害他不浅。

“……我知道,你自己收敛一点,别再惹祸了,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谢永无可奈何地说完,在妹妹殷切的目光中翻窗户走了。

071、心存恐惧

四月下旬,出门打猎的杨琼等三千人回到了燕州府。

“怎么比预计的晚了这么久?”持盈听了前锋回来汇报的情况,有些奇怪地问。杨琼出发的时候是三月中,按计划四月中就该回来了,难道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不成?

前锋单膝跪在地上答道:“回夫人,杨将军在雁归山救了一群被北狄人追杀的布夏族牧民,所以返程被耽搁了些,希望夫人不要怪罪。”

持盈大吃一惊,忙问:“布夏族牧民?布夏族怎么会被北狄人追杀呢,有没有问他们原因?”

前锋据实以告:“问了,说是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北狄人把他们一路从朝颜山追到雁归山,已经掳走他们上百名妇女,要不是遇上杨将军,可能就再也出不了雁归山了。”

持盈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眼前一阵晕眩,崔绎忙放下笔上前来将她扶住,同时又问:“救了多少人?”

“不到两千,多是老弱病残,他们的族长也险些命丧北狄人刀下,被杨将军救了,一路用担架抬着回来的。”

崔绎揽着持盈的肩小声安慰:“人活着就好,出去接他们?”

持盈尚处在震惊中,无措地点点头,崔绎便打发前锋下去休息,亲自陪着持盈到城门口去迎接。

杨琼出去的时候带着三千人,轻骑快马,回来却多了几大车兽肉兽皮等物,还捎上了近两千的牧民随行,又有许多是伤病患,老弱妇孺,自然就快不起来了。

“王爷,夫人,”杨琼一看持盈的神情就知道她现在没空关心打猎的收获,于是抬臂向后一指,“人在后面。”持盈匆匆点了个头,就朝队伍末尾奔去。

崔绎原地站着不动,杨琼有些诧异:“王爷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