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水哥一阵阵茫然。他发现自己回忆不起什么时候买的烟,或者什么时候又抽过烟。他仿佛感到有些很重要的东西被忘掉了,那到底是些什么?

这时候,水哥联想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念头:既然我记得自己曾经戒烟,那么我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吸烟吗?

问题的答案是一片空白。

任何吸烟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吧。

可水哥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答案近在咫尺,只是自己把握不到。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他脑袋里忽上忽下串游了好一阵子。他继而想知道更多关于过去的事情,可都找不到答案。这让他感到了恐惧。

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不像是在自己熟悉的工作环境里。他大大咧咧地扔下烟头,一晃身回到了停尸房。

尸床上躺着的女孩让他感觉陌生。

他看到她被切开的尸体,忽然感到很恶心。

他不去看她,又止不住要去看她。

末了,他哗啦啦地吐了一地。

然后,他丢下尸体,落荒而逃了。

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艾西几乎没合过眼。挨到了第二天一早,他草草地洗了个澡,叼着烟,第一个到了办公室。

这一天必将是极为忙碌和充满危险的一天,他早就作好了准备。

因此他黑着眼圈,却一点都不困,精神焕发地在屋子里踱着步。

手头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他却连看都不想看。他觉得办公室里很憋闷,就到外面宽敞的大屋来,开开窗户,擦擦窗台,顺便帮员工们整理一下凌乱的工位。他不断地做着些零散的小事,好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得到排解。

现在还不到早上九点,对于心理中心这样一个开业晚、打烊也晚的公司来说,实在是太早了点。

然而即使还不到开业时间,他却有了第一个访客。

艾西是在抽烟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到他的。这人的来访让他略感吃惊。

他本以为今天的第一个来访者应该是被麦涛押送来的告密者,没想到徘徊在门口的却是方茗。

“哦,方先生?”艾西连忙站起来招呼。

方茗,或者说水哥这个黑黝黝的大块头家伙,此时一脸茫然又不好意思地站在办公区门口,一直等到艾西出门把他接了进来。

“对不起。”方茗上来先道歉,“我昨天有事没过来,现在又不是预约时间。”

“没事没事。”艾西不打算纠缠此事,他已从刘队口中得知法医先生昨天在工作。

艾西把方茗让进里屋,双方落了座,艾西请他喝水,他不喝,艾西请他抽烟,他也不抽。

“我戒了,谢谢您。”

艾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就问:“方先生上次来,不还是抽烟的吗,怎么忽然就戒了?”

“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应该戒烟。”方先生有些扭捏地在座椅上动了动。

“哦,戒烟是好事,是好事……”艾西点着头,机械地重复着,“我也该戒的,戒了几十次了。”

两人沉默片刻,艾西又问:“方先生这次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嗯!”方先生孩子似的用力点头,时不时还偷眼朝身后看看,悄悄地说,“艾医生,您还记得我的问题吧?”

“哦,是的,杀妻幻想。”艾西按先前的逻辑回答道。即使他已经知道方先生只不过是本体克隆出来的另一重身份,可他不敢轻易揭破,只好按照以往的套路来应付。

“嗯,是的,艾先生,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

艾西诚恳地瞪着他的黑眼圈,等他说下去。

“我……我……我好像又杀了人。我……我不知道,那好像是真的,也好像是在做梦。我觉得眼前都模模糊糊的,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我搞不懂这是不是噩梦。”方茗痛苦地继续扭动。

“你认为自己又杀了人?”艾西平静地重复说,“男人?女人?”

“我……这……我实在难以……难以启齿。那是个……是个孩子……”

“哦!”艾西接着说,“一个孩子。女孩?嗯,十五六岁的样子,至多不超过十八岁,对吗?”

“啊!”方茗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对方,“啊!我不明白,艾先生,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呃,请您放松一些。呃,该怎么说呢,我也做过类似的梦。”艾西顺嘴胡诌。他猜到方茗体内隐约有其他意识在作祟,也许就是昨天水哥的意识。他解剖了女孩的尸体,这让他产生了错觉。艾西想到了一个笨办法——既然对方相信自己,那就不妨随意编造一种理论。于是他又说道:“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所以我才会知道。怎么,很惊奇吗?哦哦,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类,特别是男人,都很有可能做这样的梦。你听说过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吗?前者是男人体内的女性情结,而后者是女人体内的男性情结。你我都是男人,我们成长,我们越来越彰显出自己的男性品质,但是,这其实是对自身女性本质的一种亏欠。你能听明白吗?所以出于补偿机制,这会让我们感到不安。在我们男性倾向不是特别稳定的时候,这种补偿就会体现出来。最通常的,就是用梦的形式反映出来。嗯,现在你能想象出这种感觉了吗?”

“呃……真的……吗?”

“哦,当然是真的!”

“但,为什么我会梦到自己好像真的杀了她……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她,而且她躺在那里……”

“哦,那只不过是潜意识作祟罢了。我刚才说了,我们男人成长本身,就相当于扼杀了我们体内的女性倾向,本质上就是杀死了她。没准有些男人,你看现在媒体上的一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他们不曾扼杀自己的女性本质,所以他们就不会做这样的梦,而我们就会。这件事相当正常。”编,接着编,艾西越说越来劲,“你知道为什么那女孩未成年吗?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经历了青春期才能获得新生。我们的喉结突出,声音浑厚,下体长毛,肌肉粗壮,这些是生理上的成熟。而心理上的成熟呢,要晚上几年,但总的来说,并未延后太多。所以到青春期末尾,我们基本变成了男人,而体内的女性本质正是在这个时期被彻底抛弃的。所以,你梦到的是一个女孩子,而不是女人。”

“真的?这件事很平常?”

“yes!平常至极!”艾西此时不得不佩服自己胡编乱造的本领,跟着又说了一句,“而且那女孩还是长发飘飘的,因为她具有最极端的女性表现形式,这是我们……”

艾西有些得意洋洋了,因为他既然知道方茗只不过是把昨天作为水哥解剖尸体的记忆给混淆了,那么他所谓梦见的女孩自然就是昨天箱子里放着的尸体。那女尸生前是留着长发的,所以他就顺嘴说到,显得自己的理论更加准确。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方先生倒是插话了:“但是,我梦里的女孩可不是长发飘飘啊,她留着齐耳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