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她们并不知道,许向前已经打算在醋厂里一直干下去,将来结婚后,他和润叶也是住在这的时间长。

向前妈拿着生辰八字找人算好日子之后,大家就开始为润叶和向前的婚礼忙碌起来,润叶也被她娘逼着,紧急学习各项家务。倒是新郎官许向前活脱脱的一个甩手掌柜,一整天也见不到人影,连他亲妈都忍不住要抱怨他两句,不过大家倒是错怪他了,他最近正因为扩大醋厂的事情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如今的“老张家”香醋、陈醋已经牢牢占据了黄原的市场,正在向全省乃至临近省份铺开。许向前赶在结婚前两天,堪堪把新的机器弄回来。

向前和润叶的婚礼是在县委招待所办的,一切都是这个时代小县城的最高水平,各个公社手艺最好的大厨都被请来了,在坐的都是县里的领导,向前和润叶是坐着挂了红绸子的小车到的。

婚礼当晚小夫妻俩住在许向前家,因为两个人都在跃进公社工作,过完婚假就又都回来了,向前妈对此还有些不高兴,不过许向前把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润叶只是被婆婆叮嘱了好多如何好好照顾向前的话。

既然结了婚,向前就不用再住在办公室里,他和润叶一起住进了张有堂家,不过许向前觉得常年住在老婆娘家不太好,买了村里一户人家的旧窑,准备重新拾掇拾掇住进去。卖给许向前窑的就是当年跟着张有堂干过活的一个揽工汉,如今自己做了包工头,挣下了些钱,又重新营造了一院新地方,就把老地方卖了。正好是专业建房子的,屋主答应按照许向前的要求帮他们把房子修好。

看着向前和润叶有了自己的小家,田兰很为他们高兴,有一天和婆婆说起这件事,田兰顺嘴说:“咱家这本来是一院三孔窑的地方,旁边的那个小土窑咱要不要推了,重新修起来。”

“别,你可千万别,柱子爹是为修这窑死的,这窑摆着就是我的念想,说什么也不能推了。”秋天到了,柱子娘又开始咳嗽,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赤脚医生给开的药也压不住了。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在家歇着,她开始频繁的会议以前的事,柱子爹的种种好就是她最乐意提起的。连小海也知道,爷爷活着时是能扛300斤粮食的大力士。

看着婆婆的病容,田兰再次劝说:“娘,你就听我的吧,咱别在公社让那些赤脚医生看了,我带您去县医院好好查查吧,没病咱也求个心安啊!”

“厂子里头那么忙,你还是好好看着厂子吧。我没事,就是年轻的时候累狠了,在家多歇歇就行。”柱子娘不愿意去,农村人不到生死关头的大病,都是不愿意往医院跑的。

田兰说服不了婆婆,准备明天找姐姐商量去,哪怕是绑也得把婆婆绑到医院去。再说咱医院里头有人,向前妈就是县医院的大夫,提前打个招呼,去了就能找个老专家好好瞧瞧,也费不了什么事。

晚上田兰打水给小海洗的时候,发现他的膝盖上有一块淤青,担心他又被人欺负了,一边给他热敷一边问:“小海,你这腿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张家栋走后小海很是伤心了一阵,不过孩子的忘性也大,跟着猫蛋狗蛋和附近的孩子玩熟以后,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天气最热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去河道边玩水,小海也跟着一起去。有一天田兰正在醋厂点货,狗蛋气喘吁吁的跑来找田兰:“舅、舅娘,你快去看看吧,二狗子他们把小海摁在泥地里打呢。”

田兰听说小海被打,恍惚了一下,问狗蛋:“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小海?”

不等狗蛋回答,田兰就抱起狗蛋往河道跑。路上狗蛋告诉田兰,村里的孩子见小海吃穿都比他们好,嫉妒他。有一次张家栋寄了一个用子弹壳拼的坦克还有几颗空弹壳回来,小海爱不释手,带着狗蛋猫蛋看过田兰房里的坦克,在猫蛋的怂恿下又拿了弹壳出去显摆。

村里的孩子头二狗子想要小海的弹壳,小海说那是他爸爸寄回来的,死活不肯给。从那以后二狗子就和村里一帮跟他好的孩子排斥小海,还说小海是没爹没娘的狗杂种。今天天气太热,村里的孩子都在河边玩水,小海在和狗蛋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溅到了二狗子身上,二狗子借题发挥,领着一帮人要揍小海,猫蛋看事情不对,就让狗蛋回来报信,自己留在那护着小海。

等田兰抱着狗蛋跑到河道边,就看到一群孩子围在那,猫蛋在旁边急得哇哇叫。田兰放下狗蛋,三两步上前剥开人群,果然看见小海被打得在地上滚,双手护着头一声也不吭,早上新换的白衬衫上什么颜色都有,比抹布还脏。

田兰挥开人群,把小海抱在怀里,一边帮他拍打灰土一边吼叫着:“凡是今天打了小海的谁也别想跑,我会挨家挨户的上门找你们父母。谁是二狗子,给我站出来。”

田兰的样子把孩子们吓着了,集体往后推,二狗子因为吓愣住了站着没动,反而被显露出来。田兰用衣服把小海脸上的鼻涕、眼泪、血都擦了,把小海往二狗子面前一推,说:“你爹在跟敌人真刀真枪,你在这被几个毛孩子打的不会还手,你怂不怂。你给我打他,他怎么打你你就给我怎么打他,出了事我给你顶着。”

小海还是有些胆怯,回头看了看田兰,见她正瞪着眼睛看自己,犹豫了一下,上前踢了二狗子一脚。因为田兰在,二狗子不敢反抗,就那么认小海踢。小海见二狗子不动,胆子更大,往日被欺负的情景浮上眼前,他伸出手一拳把二狗子打倒,然后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打。

田兰觉得差不多了,起来阻止小海,带着小海和猫蛋狗蛋回家,走的时候说:“小海的亲身父亲是为国捐躯的革命烈士,顾晓海是光荣的烈士后代,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有亲眼见证事情经过的猫蛋和狗蛋在,家里人很快就知道田兰让小海打人的事,姐姐说田兰:“小孩子家哪有不打打闹闹的,教训教训就行,你怎么能让小海打人呢,别人不会说孩子不懂事,只会说你大人护短、不会教。”

“孩子打打闹闹没关系,可他们怎么能说小海是没爹没娘的狗杂种,我就是听不得这话。我不仅让小海动手打他,我还要他父母带着他来向小海道歉,我要让全村知道顾晓海是光荣的烈士后代,不是野孩子。”田兰流着泪倔强的说。

听了这话,姐姐也想起她和柱子小时候被村里孩子欺负的情景,又想到田兰也是无父无母的,小海这件事怕是触到了她的痛处,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的。姐姐叹了口气:“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回头有什么要帮忙的招呼我一声。”

田兰在村里放出话去,让所有参与殴打小海的孩子都要上门给小海道歉,村里人不少都在醋厂和砖厂工作,没有办法,就算是为了保住工作也要带着孩子上门来道歉。小海看到那些平时趾高气昂欺负他的人,都乖乖的来向他道歉,高兴坏了,甚至开始崇拜起田兰。

除了让人来道歉,田兰还把小海带到醋厂,把孩子被欺负的事给许向前说了,让许向前教小海一点防身的招式。许向前虽然残疾了,可军事素养还在,套上假肢,教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村里的孩子打不过小海,也不敢打小海,他膝盖上的伤是爬树掏鸟窝的时候弄伤的。

☆、52病逝

田兰带着婆婆去了县医院,在向前妈的帮助下,没费多少事就瞧上了老专家。俗话说:“少木匠,老医生”木匠越年轻打出来的家具越新潮,医生越老经验越丰富瞧过的疑难杂症也越多。老百姓瞧病都愿意找老医生。

老专家给柱子娘做了一些检查,又问了一些问题,脸色有些不好,看着医生的表情原本不愿来瞧病的柱子娘也心生惧意,颤颤巍巍的问:“大夫,我这咳嗽都是老毛病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不会是肺痨吧?”

在老辈人眼里,肺结核是能和咳嗽联结起来的最严重的病,得了这病就躺在家里等死吧。

穿着白大褂,带着回民一样白帽子的医生安抚似的对柱子娘笑道:“不要害怕,没事的,应该不是肺结核,具体的咱先住院做个详细检查再说。”

都住院了,这还没事?柱子娘更加害怕,无助的看着田兰,田兰安慰她:“娘,咱来都来了,住院做个检查也好,求个心安,咱都听大夫的。”

向前妈和医生寒暄一阵,带着她们去办了住院手续。来之前田兰就做好了准备,醋厂的事都给许向前交代好了,小海也托付给了姐姐,换洗衣服什么的她都带了,脸盆、毛巾去供销社买就行。

可以说田兰已经做好了在县医院住上一两个月,彻底帮婆婆把病治好的准备。可是事与愿违,住院的第三天,所有繁复的化验结果都出来了,医生单独召见了田兰:“化验结果已经出来,初步怀疑是癌症,肺癌。”

听说婆婆可能得了癌症,田兰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医生继续说:“我们这里条件毕竟有限,听说你们家的经济条件不错,我的建议是赶快带着到大医院去好好检查检查。”

田兰感到手脚酸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只是当她蹲在墙角独自伤心时,自己当初被宣判为宫颈癌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一一在眼前浮现,二十一世纪有些病还治不好,更何况现在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向前妈听到消息赶过来,远远的就看到田兰抱着膝盖坐在墙根下,走上前摇了摇她,“田兰,田兰,你清醒清醒。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既然得了病,咱就好好治疗,治下去就有希望。”

作为医生向前妈知道肺癌的治愈率几乎为零,可看到田兰这幅模样,她有些不忍心,只能用苍白无用的话语来安慰她。

治下去就有希望。向前妈的话点醒了田兰,当初放弃治疗是自己的决定,但现在生病的是婆婆,婆婆还依靠着她,她不能先在心里就给婆婆判了死刑,哪怕是尽人事、知天命,她也应该带她去好好治治。

田兰一咕噜爬起来,拉着向前妈的手急切的说:“阿姨,你帮帮忙,我们现在就办出院手续,我带我娘去省城、去大医院瞧病啊!”

“好,好,我帮你办,你先别着急。”向前妈拉着田兰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安抚好她的情绪后继续说“省城离家这么远,去治病又是件大事,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是回家跟润叶的哥哥、嫂子商量商量,让他们陪着你去吧。我这边再帮你想想办法,我们医院有调到省城医院工作的同事,我给你联系联系。”

田兰收拾好心情,按照向前妈的建议,回去把婆婆的情况向家里人说了。姐姐听后当场就哭了出来,姐夫还能保持理智,冷静的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命要紧。爹,家里的事你先顾着点。兰子,咱赶快准备把人往省城送吧。”

姐夫的助听器就是在省城配的,他直觉般的认为县里治不了的病,省里就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