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的父亲,上一世步步高升,官至户部尚书,却被官兵虎狼般地扑倒锁拿,须发散乱,不住挣扎,
“是老夫一人之罪!罪不及妻女!”
破门而入那位的酷吏的模样,在梦里早已模糊不清。只有昂首踱步的姿态极为清晰。
“梅尚书说的什么糊涂话。咱们这京城里,但凡官员犯了事,哪有放过女眷的道理。今日咱们手里拿的是缉拿令,不是诛杀令,已经是你梅家三生有幸。”
酷吏站在梅家女眷前,抬手指指点点,挨个清点过去。
“尊夫人多半是要流放了。这几个俏丫头姿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哟,令千金也在家里?前几年名动京华的才女,可惜了。”
被捆了手腕带走的时候,梅望舒回头过去,望了眼面目全非的家中庭院。
父亲放弃了挣扎,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她被带出门去。
母亲衣袖掩面,无声地哭泣着。
那是她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父母双亲的面。
一股难以忍受的心悸,从心底震颤升腾,梅望舒肩头颤抖了一下,猛地从前世的噩梦惊醒。
“父亲,母亲。”她喃喃地道。
眼前典雅而静谧的景象,把她从噩梦里拉了出来。
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前世的梅家宅邸,分明是皇城里供天子休憩的东暖阁。
她眨了眨眼,眨去一层朦胧雾气,去看刻漏,竟然已经过了辰时,窗外天光大亮。
门外听到里间起身的动静,那四位‘梅兰菊竹’鱼贯而入,送来了各式盥洗物件。
今早似乎谁也没有谈笑的兴致,四名大宫女低头敛首地办完差事,沉默地退了出去。
专程来给她梳头束发的小太监,是个眼生的年轻内侍。一张脸青涩生嫩,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看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
梅望舒安静地坐着,任凭那小公公熟练地梳好了头,又看他进进出出了十来趟,四处张罗着料理琐事,梦里惆怅的心绪逐渐舒缓,最后才出声问了句:
“东暖阁主事的换人了?元宝公公今日不当值?”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想那小公公听了,居然吓得脸色发白,噗通跪倒,原地磕了个头,“奴婢,只,只是个临时抓差凑数的。不,不敢主事。”
梅望舒猝不及防领受了一记大礼,也吃惊不小,纳闷地道,“知道了。小公公赶快起身吧。”
宫里留她两日,今日已经到了期限。
早上邢以宁又过来一趟,确认腿上伤口已无大碍,层层回禀上去,赶在下朝后,政事堂开始议事前,当面觐见天子,谢恩出宫。
梅望舒过去政事堂前的时候,正看到齐正衡带着十来个精干禁卫,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驱赶着五六个哭哭啼啼的内侍宫女路过宫道。
她脚步停住,往旁边略避让了下,眼看着一行人过去。
齐正衡抬头见了她,过来抱拳行礼,“梅学士要出宫了?”
“是,正要去觐见谢恩。”梅望舒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锁成一排的犯人,不只是宫女太监,里面竟还夹杂了两个身穿石青色官袍的御医。“宫里又犯事了?”
“小事。但麻烦。”齐正衡唉声叹气,“圣上早上传口谕,说极厌恶宫里一种香丸的气味。此香分明不在内务府采买的单子上,不知为何,宫里至今还用着。昨晚御前不慎用了一丸,熏得圣上几乎呕吐。但凡近期取用过这种香丸的殿室,一律彻查,香丸是从何处得来的,取用了多少,何时何日点了几丸。剩下多少,全部搜罗上来,集中销毁。”
他抬手点了点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宫女内侍,“喏,那几个倒霉鬼,最近替他们主子取用了甜梦香,一个个地要锁回去问话。”
梅望舒吃了一惊,“昨晚圣驾在东暖阁。和我一起用的晚膳,闲谈到夜里。”
齐正衡也吃惊不小,凑近过来,鼻尖闻了闻她身上的熏香。
“哟,就是这个味道。看来昨晚就是在东暖阁误用的甜梦香,你身上也沾上了那股甜香味儿。”
梅望舒抬起衣袖闻了闻,露出怀疑神色。
“气味清甜芳馥,并不难闻。这香味……熏得圣上几乎呕吐?”
齐正衡好心劝诫,“圣上不喜熏香,你我觉得好闻的味道,到了圣上鼻子里,说不定就难以忍受了呢。梅学士,你衣衫上沾染了这股甜香味儿,待会儿觐见的时候站远些,可别叫圣上闻出来。”
梅望舒点头应下。
但片刻后,觐见谢恩时,淡淡的甜香味还是被闻出来了。
政事堂的明堂正中,开国皇帝亲笔提写的巨大黑匾之下,洛信原一身海涛日月行龙常服,端坐在御案后,或许神思集中于政事上的缘故,神色比平日更显出几分淡漠疏离。
梅望舒上前谢恩拜别时,他从案牍中抬起头来。
目光由上到下,从面前之人白皙光泽的额头,到泛起健康红润的气色,最后落在显出血色的唇瓣上,一寸寸地仔细打量,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
“眼看着气色比两日前好了不少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照常上朝。朕还有事找你商议。”
“臣领命。”梅望舒行告退拜礼,正要出去,又被叫住了。
洛信原从御案后起身,走下几级丹墀,停在她面前半步外,低头打量了片刻,抬手把她脖颈处的夹袍立领往上拉了拉。
“你这套衣裳沾染的香气太浓,回去扔了。”
梅望舒微微一惊,本能地想抬手遮掩咽喉,又按捺着放下手。
“是。臣以后入宫觐见会额外注意,把衣袍的熏香都去了。”
洛信原却露出意外的神色,顿了顿,加了一句,“倒也不必。还是用你平日的白檀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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