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迎看着郭福儿的小胖脸皱成一团儿盯着崔通的荷包,本着想要护住兄长不让胖妹得逞的思想作祟,崔迎伸出小手先护住了荷包。崔迎虽比崔通只小了一点儿,但因程瑜待他没有崔通那样严苛,崔通有时常摆出兄长的架势回护着他。崔迎倒像个正经儿的小孩子一样,心中还没个规矩盘算,每日里只想着如何避开那些难懂的诗文。
崔通看了眼崔迎护着的荷包,再看了眼抽着鼻子一副委屈模样的郭福儿,也知道郭福儿想要什么了。崔通虽被程瑜养的早熟一些,但年纪还是太小了,这荷包是程瑜做给他的,他哪里舍得?只他们这些小子玩儿在一块儿,跟个臭丫头,实在讨厌的很。
这时的崔通自觉得他是个孩子头儿,身为孩子头儿,身后该跟几个皮实的男孩子才够气派,哪里能跟着个哭唧唧的胖丫头,未免太扫威风了。且他还是主人家……
崔通拧着眉毛,也着实为难起来。但想着程瑜与他说过,作为男儿当有决断的话。
最后,崔通还是一咬牙,扯腰间下荷包,塞到郭福儿手中,说道:“给你吧,不要再哭了。”
郭福儿尊着家里教给她的规矩,老老实实的道了谢,然后没顾着自己的奶娘拦着,先把荷包里的点心拿出来吃了。许是经过自己一番努力才夺得的,郭福儿怎么都觉得这份点心格外香甜,比以往吃的都要好吃。郭福儿只要碰到吃的,就觉得够满足的了。眼睛一眯,就又笑了,哪怕在两家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
崔通看着笑得时候有一对儿大酒窝,笑眼弯弯如月牙儿一般的郭福儿,就也没再觉得舍了一个荷包又多难过了。
崔钰成亲的那日,也算得上刘氏这么些年难得开怀的一天。若是没之前那些波折,她许会觉得程瑜有些抢了她这个做婆婆的风采,但这时看着程瑜为崔钰的亲事忙前忙后,她只觉得心安。偶尔有几个老人家,来与她说些往事,每个都各自避开彼此的伤心事。听着她们嘴里对程瑜的称赞,对崔通的称赞,刘氏就觉得她无论做什么,也都值得了。
便是她不在了,这个家也有人撑着,断然不会叫小闵氏等人欺负了去。
待入了夜,宾客散尽,刘氏就默默换□上的喜庆衣裳,将早已准备好的寿衣翻了出来,放在箱子的最上层。喜嬷嬷遵着刘氏的话,听了一会儿崔钰那对儿小夫妻的墙根,回来乐不可支的对刘氏说道:“夫人,三少爷与三少夫人那处可笑死个人了。”
刘氏疑心她临走前这家中又出了个什么乱子,便问:“是出什么事了么?”
喜嬷嬷连忙摇头,笑着说道:“夫人不要担心,是好事儿。原三少爷一直拉着个脸,进洞房前还颇有些不愿意的。便是入了洞房,也是冷言冷语的。但后来掀了盖头,三少夫人一开口说话,三少爷就愣了,一直说着‘怎么是你?怎么是你?’,闹得屋里的三少夫人与屋外的老奴都没个明白。”
“结果三少爷竟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说他如何听了个好听的声音,如何念念不忘,竟没想到这个就是三少夫人。闹的三少夫人在屋里,不好意思了许久。夫人说说,这可不笑死个人。”喜嬷嬷笑道。
刘氏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呆孩子,竟是闹这样的笑话。但这话只传到我这儿就可以了,不要让曲氏她过后因着这事儿,闹得不好意思见人。”
喜嬷嬷笑道:“老奴知晓了,必然不会将这话透出去的。只夫人如今也能送口气了,最后这桩事也了了,往后可享享儿孙福了。”
刘氏略微收了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只愿这儿孙个个的有福气,我便是死也瞑目了,做什么都值得。”
“夫人,大好的日子也不敢这么说话。”喜嬷嬷慌道。
刘氏没有应话,只笑着让喜嬷嬷给她挑了挑头上的白头发。她这些年的糟心事儿太多,几年前还养得很好的一头乌发,已杂了许多白发。
喜嬷嬷说道:“这拔根白头发,要长上十根。等明儿老奴拿大麦、针砂、没食子配个方子,给夫人好好染染头发。”
刘氏笑道:“那到不必了,我那里能等到那么费事儿的时候呢,为我把白发除了吧,我不怕再长的。”
喜嬷嬷皱了眉头,她觉得自那日刘氏见过小闵氏后,举止就有些怪异了。往常刘氏很是不喜欢程瑜的,便是那般疼爱崔通,程瑜身上毫无错处可挑的时候,也能抱怨几句程瑜对待崔通太过严苛的话来。可这几日下来,非但没加以抱怨,反而与程瑜走得更近了。
喜嬷嬷不知里面内情,小闵氏也只当刘氏为了对程瑜下手而接近程瑜。
只刘氏与程瑜知道,她们两个见面,不过是一次次刘氏的临终嘱托罢了。
现今刘氏被小闵氏拿住把柄,她既不愿害了程瑜,毁了崔通的未来前程。又怕事情败露,让崔通背上个谋害亲夫的祖母的影子,唯有刘氏一死可解。
人死如灯灭,若刘氏活着,这事情败露,免不了要被国公府责罚,许就此休了,杀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后崔通不仅要背上他父亲的恶名声,还要被她这个做祖母的给耽误了。
但若是刘氏提前死了,那国公府只会想着将这件事如何掩盖下来。
可刘氏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让小闵氏将这件事闷在心里,哪怕她知道这件事,让她有口难开。
这么些为了担心事情败露而惶恐不安的刘氏,这时反倒安下心来。
许这也是命吧,程瑜威胁了她这么久,从程瑜那里没露出丝毫口风。反倒是小闵氏那里,出了事。
刘氏想到这处,不由得就笑了。这时全府都静了下来,让刘氏觉得莫名的踏实心安。
这几天晚上她都睡得很好,不会做什么噩梦,不会突然惊醒,心里安定的很。
正文55掌权人
小闵氏看着程瑜做戏,不由得抿紧的嘴唇,这么几年小闵氏也与程瑜暗中交锋过几次,知她此番能做这等事,该是为了避开孝道的困束,向庆国公暗中告状。
现今外间都在传闻小闵氏再给刘氏编造罪名,甚至不惜将崔竑的病症扣在刘氏身上。而刘氏是否有此恶性,还牵扯到长房的处境。
这般大的事,便是庆国公在病中,他的亲信随从也不敢瞒他的。
小闵氏心中抑郁难舒,明明就是刘氏害了人,怎这时偏偏旁人说是她诬陷刘氏。不过是刘氏在见过自己一面后就自尽了,如何就成了她洗脱刻薄儿媳逼死儿媳的恶名,不顾家族体面,去诬陷刘氏。便是如今唤出黄莺来,怕是庆国公都要以为黄莺是被自己收买了来,恶意污蔑刘氏,来借此打压长房的吧。
见到了小闵氏,庆国公崔敬挥了挥手,让人扶着哭得昏了过去的程瑜下去了。
之后,庆国公留了几个亲信在身边,有气无力的对小闵氏说道:“我……我容你……容你太多了。”
小闵氏红了眼睛,看着庆国公笑道:“老爷不信我?”
庆国公长呼一口气,瞥了小闵氏一眼:“那……那你可信我?你我半路夫妻,但也有二十余年的夫妻情分,我在你那处何尝不是个争夺权势的工具,这时又扯这些作甚?许多事你瞒着我,就也罢了,这时无论我信你与否,崔家不可耽误在你的手上了……明天就把管家之权交给孙媳程氏吧……”
小闵氏颤抖着嘴唇说道:“老爷这是打算弃了我与翊儿了?”
庆国公崔敬合了眼睛:“听说翊儿的病重了,新近添了吐血之症?少年吐血……”
崔敬心痛的皱紧了眉头,稍微一顿后说道:“前几天我见到通儿,小小年纪对答应当,多思谨慎。若再过几年,必然……必然……”
说着,崔敬用力的喘了几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闵氏流泪笑道:“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能看出个什么,老爷不过还是看着程家与侯府罢了。而妾身,想必是老爷听说了我的兄长被免职的消息……”
崔敬缓过了气儿,悠悠说道:“老四还没成亲,还无子嗣,长房那边已给我添了三个曾孙,不说通儿,便是那丫头生的崔迎也是个聪明乖巧的,新近又有个妾室有孕。家中只有这两脉嫡出……这个家迟早是他们的,你早些罢手吧……”
小闵氏颤抖着嘴唇:“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这就让崔翊成亲,这就让崔翊成亲……”
小闵氏好不容易得了管家之权,哪里肯轻易放手?
崔敬看着小闵氏叹了一口气,这时崔翊带了病,便是成亲,都未必能有个孩子。且崔敬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抗不了太久了。许忙过刘氏的丧事,便要轮到自己了,这一轮番儿的丧事下来,哪里能有机会要个孩子。三年孝期,不知崔翊能熬多久……
崔敬想着如今病弱崔翊,流下了两行浊泪,摆了摆手,驱走了小闵氏,让小闵氏交出管家之权,闭门自省,为何要苛待儿媳,为何要污蔑儿媳名声,传出诸多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