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归根结底,宇文静多少是个人物,不知道他用了何种手段,居然从俞相手中调遣出十万大军,若是驻守边关这十万大军早晚被皇帝收回,索性开战,又打了胜仗,西凉国子民必然十分仰慕这位名正言顺的二皇子殿下,俞相总是不好公开对他如何。
相信经过此役,西凉国那些士子忠臣之辈私下会肯定乐于投效于他,毕竟俞相监国不伦不类,早就有不同的声音在朝堂下风起云涌了。而宇文静更是借着上次被俘之事同欧阳穆建立了联系,直言此次只想要阜阳郡一地,便会退兵,而且承诺日后有机会登基大统,愿意将阜阳郡归还。
他目前已经攻破两个郡,若是能够不兴师动众的打仗,他再许诺些牛马金银,怕是皇帝真可能割地给他,毕竟阜阳郡面积很小,又不是什么很富裕的郡守。
皇帝年事已高,朝堂政权正是交替之时,老皇帝最害怕打仗了。
靖远侯的意思也是将阜阳郡让宇文静占着,谁让此郡被皇帝渗透的交给了镇国公府,靖远侯比任何人都乐于看镇国公跳脚,让他们曾经的部署功归于溃。看看这大黎的国土,谁能帮皇帝守得住!
接下来的日子,靖远侯可为意气风发,不单欧阳家的子弟们解禁,曾经参过他们家的言官都没啥好下场。老皇帝心里不爽,却因为西凉国的战事不敢轻易动了欧阳家,到时候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动摇到了黎氏政权,可就得不偿失了。
欧阳灿在折磨自己关了几个月以后,终于走出房屋,跪在地上,求母亲让他去前线打仗!
白容容得了信欧阳穆不会去,月哥儿却被老侯爷送了过去,本就心神晃晃,如今见小儿子也如此,立刻恼怒万分,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家里从小到大没短了你吃喝,我更是宠爱你有佳,难道现在为了个姑娘,不但同兄弟生疏,还要让娘伤心死吗?”
欧阳灿清瘦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都成了尖下巴,看的白容容特别心疼。他咬着下唇,道:“我不同兄长争,若是希宜喜欢大哥,我祝福他们。如果希宜喜欢别人,那么我就也祝福希宜,我清楚她如何都不会喜欢我,我,认清了,我不够好,我以后会变得更好的,我要做个有用之人,像大哥那般,才有资格说什么去喜欢一个人,才有本事给人幸福!”
白容容望着儿子倔强的脸庞,竟是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知道该为儿子突然的成长高兴,还是因为他的执着沮丧。
靖远侯本是打算让月哥儿领头功的,如今自然不允许灿哥儿再去。穆哥儿本就不去,他就够担心月哥儿安慰,大房本就两个嫡子,要是灿哥儿去了出什么事儿,大房一下子就没嫡子啦。
欧阳穆铁了心不离开京城,听说灿哥儿执意去打仗,为此同白容容,祖父都闹了起来,一时有些犹豫。半夜时,欧阳穆忽的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灿哥儿屋子里。他看着灿哥儿面无表情的样子,道:“你三个月没出屋子,枪法可是生疏了。”
欧阳灿点了下头,说:“我从几天前开始恢复晨练。”
“动不动就停了晨练,可知错。”欧阳穆眉头皱起,淡淡的说。
“知错了,筋骨都有些僵硬,动作不利落,摸枪感觉生疏,到时候容易拖累了同伴。”欧阳灿垂下眼眸,他言语生硬,始终有些发凉,他还是无法如同最初般面对欧阳穆。
欧阳穆沉默了好久,深邃的目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的启口,道:“明日起早晚加练,一个月后早中晚加练,届时你同我一起启程!”
欧阳灿微微一怔,脸上扬起了一抹惊讶,嘴唇微张,喃喃道:“大哥……”
欧阳灿没理他,借着月色转身离去,欧阳灿咧着嘴角,胸口涌上了一股暖流,兄长的意思是为了他决定离开京城了,他原本铁定不去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吧。
欧阳灿忽的眼眶酸涩起来,前一阵那么难受,除了感觉梁希宜不喜欢他以外倍受打击,更多的是觉得被在乎的人背叛加忽视了,如今看来,大哥应该还是很看重他的吧。
若说这世上有谁能让他放弃梁希宜,怕是只有为了欧阳穆了!
靖远侯听说欧阳穆决定去了,还带着灿哥儿,一时间无比欣慰,只是感慨,若欧阳穆是白容容的儿子就好了,他们家也不会因为日后肯定要分出去的二房,超过承嗣祖业的大房发愁。
旁支运势高于宗族,总是引起家族内部矛盾的开始。
梁希宜记忆里上一世西凉国也同黎国打了一仗,不过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和解了,所以她对于这次的战争并不关注,临近年关,家里事务繁多,宅子铺子庄家租户的一大堆账都要她来核对,大伯母又要生了,光稳婆她就面了好几个,最后选了个三个风评不错的妇人,轮流在府上值班,生怕出差错。
在秦氏怀孕期间,梁希宜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所有人,包括秦家大老爷的认可。大老爷心底有几分愧疚,怕日后生出是非,他同定国公,坦诚了曾将梁希宜的庚帖交给靖远侯家的事情。
定国公一听就觉得急火攻心,脑袋一下子懵了,眼前一片昏暗,摔杯子的时候没站稳,直直的冲着前面倒了下去,吓得大老爷急忙喊叫起来。
梁希宜心底最敬重祖父,只觉得嗓子眼都掉在了喉咙处,哭着吩咐人城西的陈太医,他是定国公老友,拖着疲惫的身体立刻过来给定国公把脉。陈大夫眉头聚拢,不停的叹气,喃喃道:“表面看是急火攻心,但是实则不太像。你祖父最近可是吃的多却不长肉,茅厕次数增加了?”
梁希宜红着眼睛回忆,不知所云,道:“祖父胃口一直很好,尤其爱甜食,上次您说过不让他再吃甜食,我就稍微控制了下祖父饮食,但是他有时候确实偷嘴。”
陈大夫摸了摸胡须,摇头笑了起来,道:“岁数大了的人,都是老小孩。从脉象看,我觉得国公爷有些阴津亏耗,燥热偏盛,像是消渴症呀。”
梁希宜一下子愣住,嘴唇微张,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消渴症可是不治之症呀!
所谓消渴症,便是老觉得饿,却日渐消瘦,不长肉,而且阴损及阳,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眼中的脏腑受损,会伴随肾衰水肿、中风昏迷等很多并发症状。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的老太爷才能得这种病,有人说是吃甜食吃的。1
“我给他开个方子,你先抓些药,随时关注国公爷的情况,不能吃面食,最好忌掉晚饭,这病不怕饿着,就怕滋补过剩。”
梁希宜擦了下眼角,仔细做下笔记,生怕漏听任何细节。
几位老爷难得成了孝子,轮流亲手伺候老太爷梳洗,大老爷更是难过异常,望着梁希宜,眼底溢满着泪花,哽咽道:“三丫,怕是还要劳累你盯着父亲,你大伯母怀着孕,哎……”
“放心吧,我定会看顾好祖父的。”梁希宜才应声就泪流满面,一想到老太爷可能会醒不过来,她便觉得天空都变得昏暗起来
☆、68
过了几日,定国公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梁希宜清瘦的脸庞,顿时老泪纵横,叹气的说:“祖父是不是太不中用了,以前饶是老三那般丢人,我都不会轻易倒下,现在老大只是两三句话,我竟然急火攻心,自个都控制不了情绪呀!”
梁希宜怔了下,将刚刚擦拭过祖父手背的手帕放入净水盆里,轻声说:“祖父,您别生气了,大伯父说他知错了,还郑重同我道歉,我瞅着他像是真心悔改。”
“呵呵!”定国公不屑的撇着唇角,说:“他现在不同往日,官职起复无望,还指着我这张老脸走动走动,若是我就这么没了,还因为他做出的糟心事,世人岂能轻易放过他呢,他当然会着急,怕是皇帝都想着借机降他的爵位呢,他可不是真心怕我一睡不醒!”
梁希宜眨着眼睛,仔细观望祖父的脸庞,见他说话有力,面色红润,倒不像是身染恶疾的人。
“三丫,祖父饿了,想吃菊花糕。”
梁希宜想起了陈大夫的话,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陈太医说您这像是饥渴症,根结就是平时饮食过剩,所以还是喝点粥吧,晚饭吃七八分饱,总是对身体更好一些。”
定国公可怜兮兮的望着孙女,梁希宜咬着下唇全当做没看见,狠心的说:“成了,饭食必须听我的安排,湘南侯前阵子领兵出征,皇上赏赐了给他许多不错的画本,他晓得您以前喜欢这些,就让人送了过来。我现在吩咐人去取,您看会书,总是可以转移下心里的饥饿感吧。”
定国公也清楚饥渴症的坏处,在孙女坚定的目光下,点了下头。主要是不同意也没人敢给他随便吃东西的,不如寻些打发时间的活计。他经过此次大病,心情变得比以前更豁达了,同时对于梁希宜同秦家小六定亲的事情,更加急切起来。病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秦老头写信。
因为双方已经问名交换过庚帖,就是等纳吉的结果,一般像他们这种人家,除非想要退婚,或者八字实在太差,否则婚事不太可能会卡在纳吉这一块。所谓相冲相克,也不过是圣人一句话的事情。
一个月后,欧阳穆率领大军将宇文静逼迫回到了阜阳郡,双方坐下来和谈。
可能是战事太过顺利,朝廷这头又开始得瑟,什么欧阳穆不顾百姓死活,明知道城中有黎国人还投了火炮,什么欧阳穆所到之处都会搜刮民脂,民不聊生。但是正在经历战火的地方,百姓怎么可能过的幸福?宇文静主动示好,虽然想留下阜阳郡不予归还,却同意补偿马匹牛羊以及金银。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