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点头同意。那女人高兴地说:“一言为定。明天上午十点,咱们在这里钱货两清。”
那个女人谈好了生意,便满意地走了。小雪坐在台阶上,想着应该去找皮贵,并由她向警察说明情况。可是,皮贵被抓到哪里去了呢?
小雪坐在那里,时间像风一样缓缓吹过。她已没有眼泪,她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关于她父母和她自己的一切,她都必须承担。
这时,11楼的那个小护士走出了医院。她望了一眼周围后,便走到小雪面前说:“你也别太难受了,打个车回家吧。对了,你的男朋友被抓到公安分局了,离这里就几条街,你回去找人替他说说情。”
小护士说完,还没等小雪说出“谢谢”,便立即进医院去了。小雪的眼眶发热,但她很快站起身来,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公安分局。”
到了分局,小雪对办案警察谈起因取病历而发生冲突的经过。警察对情况显然并不十分了解,只是说,你男朋友在医院打人,属寻衅滋事,我们会依法处理。小雪说:“我现在要见见他。”警察说:“不行。”
小雪铁了心要见皮贵,便坐在那里不走。那警察有些恼怒,便说:“你是不是也想被关起来?”小雪说:“有这道理吗?”警察哼了一声说道:“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显然已经是对犯罪嫌疑人说话的口气了。
小雪拿出身份证,那警察看了看说:“你住林荫街9号,是市委大院吧?”
小雪点头。
“听你刚才所讲,这件事,也许不是医院所讲的那样严重……”警察的口气突然有了改变,他将身份证还给小雪时又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小雪说:“这与此案有关吗?”
“当然无关,当然无关。”警察的表情甚至有点谦卑起来,接着说,“你先回去吧,至于你的男朋友,已定了至少关上7天。这样吧,我明早就放他,怎么样?”
小雪临走时,那警察还将他的名片给了小雪,说以后多联系,有事就找他帮忙。
这天晚上,想起一天发生的事,小雪仍然没哭。她惊奇自己的变化。人一旦有了担当,就有了力量。她躺在床上,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她得起个大早,先去公安分局门外接皮贵。她家附近有一家有名的小笼包子店,她要买一些包子带给皮贵,让他一出来就有热东西吃。然后,赶往医院,在大门外从那个女人手中买到妈妈的病历。做这件事,她觉得没什么不妥。病历是真实的,至于妈妈能否保外就医这自有法规裁定。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快要睡着时想到了爸爸。
“爸爸,”她在心里念道,“愿你的灵魂得救,来生还做我的爸爸,做一个好爸爸。”
世界纷乱而又宁静,就像灵慧寺门外红尘中人的脚印一样,被和尚扫去又叠上,叠上又扫去,到夜里,终获沉寂。小雪睡着了。当客厅里的挂钟运行到午夜时分时,一阵异样的响动让她醒来。
小雪从床上坐了起来,房内黑暗无声,但她刚才确实是被一些响动惊醒的。那是一种有人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小雪开灯下床去察看,客厅里没什么异样。她走到魏阿姨房门前,听到了轻轻的鼾声。小雪心里有点发紧,刚才那声音如果是魏阿姨出来上厕所的话,她不会这么快就打起鼾来。小雪推开了父母房间的门,开了灯,衣柜、沙发和一张空荡荡的大床,这里显得无比冷寂。和房间相连的浴室里传来清晰的漏水声。小雪进去看了看,楼上的漏水仍在继续,红色的塑料桶里已经接满半桶水,那水非常清亮,能够照出人影。
小雪回到自己的房间,下意识地反锁了房门。她坐在床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那里面保存着那个医生用的压舌板。这个不明之物使这屋里像隐藏了一个外来人似的。小雪顿觉喉咙有点不舒服,她干咳了一声,关上抽屉立即蒙头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拖鞋走路的声音又响了。小雪来到客厅,突然看见父母的房门开着,里面还亮着灯。小雪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向里一望,爸爸正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像要出门的样子。她轻声问道:“爸爸,你刚回来又要走吗?”爸爸转过身来,小雪看见他面色惨白。他说:“忙啊,开会时间到了,我得赶快去。”小雪赶紧将沙发上的公文包递给他,他接过包后说:“浴室里漏水,你上楼去跟丁阿姨打个招呼,让她找人修一修水管。”
“我不敢去找她。”小雪说。
“有什么不敢的,”爸爸生气地说,“这个女人趁丈夫不在家,和来她家修空调的小伙子好上了,在房间的浴室里鬼混,把水管也搞坏了。”爸爸一边说一边走进浴室去察看。小雪突然看见他的后背在流血,把西服染红了一大片。她害怕地说:“爸爸,你喝点水吧,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口渴。”爸爸说我正口渴得很,说完便蹲下身,将头埋进那只塑料桶里喝起水来。但喝着喝着就不动了,小雪急得大声叫道:“爸爸——”
这一声惊叫让小雪从梦中醒来。她的心“咚咚”地跳着,在暗黑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殡仪馆每天都有很多人,少有清静的时候。秃主任领着一个女人穿过戴着黑纱或白花的人群,拐进一条由两排平房夹成的通道。这里是停尸间和入殓室,不但少有人来,而且连夏季的风从通道中吹过都有点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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