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释走到小灯旁按铃,同时朝店深处喊去,“老板,在么?”
半晌的静默之后,店深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人提着一盏灯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店老板头发花白,中长的头发束在脑后,穿一袭深色衣服,立领盘扣。他将手里的灯凑近樊释,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樊释的金属面具,闷声闷气道,“听声音是你,许久未见,样子却是大不一样了。”
“怎么,你这次来要取回‘凌锋’?”老板将灯放在桌上,坐在了柜台后面。他随手摁了一个按钮,店里的灯一下子全部打开,从黑暗变为光明。
楚子亦被光线晃了一下眼,适应了一下后才看清店内古色古香的陈设。桌上、墙上、橱窗内全部陈列的都是刀类,各式各样,长短不一,数量惊人。店中间位置所放的那柄最为显眼,它样子类似旧时代的太刀,刀身长过三尺,微微弯曲,在灯光下寒光凛凛。
“漂亮吧?”店老板看着楚子亦直盯着那把刀,走了过去,感慨道,“我也很多年没做出像‘凌锋’这样好的刀来了。”
“这次来不是要取走它,而是想找你做新的星魂器。”樊释轻轻地望了一眼那柄刀,转瞬又收回了视线。
店老板似乎有些遗憾,仰头晃脑地嘟囔着,“凌锋凌锋,慧极必伤,过刚易折……可惜了这把好刀啊!”
樊释沉默地站在原地,金属面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全部的表情。店老板看他毫无反应,颇有些无趣地咂咂嘴,“先说好,我可是只做刀形态的星魂器。”
“这是自然,账单记上祁兴华的名字。”樊释退到一边,示意楚子亦向前。
楚子亦从折叠空间中取出那块天然着色的星魂石,放在了柜台上。店老板看到那矿石眼睛一亮,上前细细地观摩了一番,赞道,“是个好东西!”
“小姑娘是控制型?叫什么名字?”店老板看着那淡色荧光的星魂石,立马就明白星魂器要给谁做。
“对,我叫楚子亦。”
“跟我过来吧,我需要一点你的指尖血。”店老板站起身,引着楚子亦往店里走。樊释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等待了起来。
店老板动作很麻利,他很快抽出几滴楚子亦指尖的血液,鲜红的液体静静地躺在玻璃管内。楚子亦的手指很快被医疗机器人治疗好,她看着整理器材的店老板,有些好奇地问道,“请问‘凌锋’为什么会在店里?”
她听樊释和店老板的交谈,隐隐猜到了“凌锋”原本的主人,估计就是樊释了。
店老板一边取出熔造星魂器的工具,一边回答道,“那年他把‘凌锋’寄存在我这儿,我还奇怪为什么?没想到眨眼几年就过去了,今天看他过来我才明白,他的精神力是完全恶化了吧……”
楚子亦站在原地,静静地倾听。店老板絮絮叨叨地感慨,“真是没想到那样的人也会有这么一天,你是他的责任特权人?是哪个家族的?驯服他多久了?”
他连珠炮般的发问炸得楚子亦愣了一下,楚子亦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店老板看楚子亦不答,还以为楚子亦拿乔,嘲道,“不回答也没用,一会儿你的星魂器制成,就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星魂石熔化成了某种淡蓝色的液体,在制造台上发出嘶嘶的沸腾声。店老板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制造机器,他不断地在淡蓝色的液体中加入其它物质,液体沸腾着如同跳跃的蓝色火焰。他合上制造台的盖子,两人站在制造台旁等待,制造台内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两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店老板注视着制造台,终于轻轻推开制造台的盖子。白色的气体弥漫,一柄银白色的长刀静静地躺在制造台上,这是一柄白鞘刀,它刀刃较窄,没有护手,刀柄和刀身相连如同一条流畅的线条。
店老板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新作品,对楚子亦说道,“上前,呼唤它的名字。”
楚子亦走上前,伸出手,她本以为刀柄会较烫,没想到触手冰凉。
她轻轻地抚摸着刀柄,下意识地呼唤道,“孤志。”
刀身嗡鸣,像是回应她的召唤。
☆、第二十一章
楚子亦有些新奇地举起那柄细刀,它的重量很轻,楚子亦握着它轻松自如像是自己的一部分。她有些兴奋地挥舞了几下,刀身银光闪闪,楚子亦只感觉手中的“孤志”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愉悦,轻轻地震颤了一下。
店老板摸了摸下巴,嘟嘟囔囔道,“‘孤志’这个名字真是微妙啊……‘孤’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字,‘志’稍微平衡了一点……不要在我店里比划!失手弄坏了我的藏品你要照价赔偿!”
楚子亦忙压抑着内心的兴致,将“孤志”收回刀鞘之中,刀身轻轻地滑入刀鞘,她有些爱不释手。
店老板与楚子亦回到柜台前,老板动作麻利地填好账单,冲两人摆摆手作送客状,“我会把单子寄给祁兴华的,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制造完也有些累了。”
楚子亦不断地摆弄着新的星魂器,她感觉“孤志”仿佛与自己心意相通,难掩喜悦地蹦蹦跳跳跃出店门。樊释慢慢地跟在后面,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雀跃的样子,眼神有些恍惚。
他过去第一次拿到“凌锋”时,是不是也曾经这么喜悦,他似乎都忘了……
楚子亦的注意力终于从“孤志”上收回,她发现樊释从离开店内后就意外沉默,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楚子亦想起樊释的星魂器,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星魂器寄存在店里呢?”
虽然樊释的精神力完全恶化了,成为了一名特殊病人,但是他也可以自己保存着星魂器。
“…………”樊释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杂色的精神力无法使用星魂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使用‘凌锋’了,将它寄存在店里,或许有一天其他人能让它重见天日。”
他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楚子亦却意外地有点难受。她眯了眯眼,“你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痊愈么?”
楚子亦有时候真不知道樊释在想什么,他不像其他特殊病人一样具有极高的攻击性,但是却比其他特殊病人更难接近。大多数病人用外放的暴力与精神力发泄着自己的意志,从他们的行为中可以窥探出他们的心理,但樊释却封闭地将一切拒之门外,藏匿着自己真正的想法。
如果他从不相信自己会痊愈,又为什么要放弃自由、成为“家犬”?
樊释扯了扯嘴角,轻轻嘲道,“呵,小孩子有一些天真的幻想是很正常。”
楚子亦没有被他戏谑的态度所激怒,反而平静地问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失去锐气,变成自以为是的大人?”
樊释挑眉,停下了脚步,看向楚子亦。
“‘凌锋’还是锋利的,你却已经钝了。星魂器是本人意志的体现,你的意志需要别人才能重见天日吗?”楚子亦眼神沉静,她直视着樊释,仿佛想要透过那金属面具看透什么。
樊释不悦地皱起眉头,似乎想要出言讥讽不知天高地厚的楚子亦,精神力都紊乱了起来。楚子亦未等他反击,淡淡提醒道,“控制你的精神力,我可不想还没正式入学就被你影响恶化了。”
樊释真是超、级、憋、屈,但是还得努力压抑躁动的精神力,他感觉楚子亦理直气壮的样子超级欠扁。
他平复好精神力,才冷嘲道,“小孩子有这么自大的性格,走上社会可不好。”
楚子亦大言不惭地反击,“不会比你更差了,自作聪明的大人。”
楚子亦取出责任特权卡,懒洋洋地晃了晃,黑金的卡片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你不爽也只能忍着,责任特权人对‘军犬’做什么都没关系不是吗?”
她也不过是口头上挑衅了他一下,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危险举动。
“所以想要得到我的尊重,就变回你口中天真的小孩子吧。我可不会尊重愚钝的大人,你说呢,过去的首席生学长?”楚子亦狡黠地笑了,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