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偷听的瑞安按耐不住了,她和丁胜奇的契约可是差二个多月就满了,他要是一走半年,到时她筹到银子后找谁要房子?这事拖越久,她的心越悬着。
瑞安故意重重地“嗯”了一声,而后慢慢地走了几步就到了外堂门口,她抬头看着,故意指着门前的一株兰花树对秋霜道,“改日让人把这颗树也砍了,这大堂的门口最讲究的就是气派,要栽也是栽三丈高的树!”
“是,奴婢遵命,公主殿下!”秋霜会意,马上大着声应了一下。
“哎,等西凌过了这次灾患后,本公主得废些脑筋多想想,把这府里再修缮一番!”瑞安背着外堂的门,故意磨蹭地看了看四周,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心中暗骂:你这杀千刀的臭丫头,依礼你应起身给本公主请安!
瑞安只好装做转了半个身想看看门前的贴窗,刚想说什么,好象乍然发现外堂内有客似的,声音略拨高了几度“咦”了一声,眸光探向丁胜奇。心中一喜,站在丁胜奇旁边的确实是他的管事,那日在云详典当所见的那个管事。
丁胜奇站起身,看了看瑞安后,瞧了瞧沈千染,手一揖,带着略微的尴尬道,“沈当家,这是……”
水玉的心里早就笑得快抽了,这瑞安,活脱脱一个小丑,多大把的年纪了,还玩这一手!
梅儿脸红地低下首,她方才早就注意到门外的人一直站在那听,看到发髻的款式,她认出是自已的主子,她一直想出去提个醒,谁知被水玉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动了。
没想到,主子还生生演出了这一出。
沈千染脸上掠过一丝暗讽后,站起身,对着丁胜奇笑道,“丁先生,这是西凌的瑞安公主!”又朝着瑞安微微一笑,“这是东越的丁先生!”
瑞安脸色微微一沉,仪态万千地走了进去,眼角略微扫了一眼丁胜奇,鼻子中挤了一声“哼”出来后,看着沈千染,声色带着训斥,“既是家里有客,也当回报一下本公主,二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怎生能出来招待男客?这要是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编排我瑞安家教不严?”
瑞安顺着口很快把话给说完,也不待沈千染回一句,马上转身对丁胜奇道,脸上微微一松,带着三分的和颜悦色道,“本公主对丁先生的大名也略有所闻,皇兄也曾在本公主面前提过,先生是东越的第一粮商。今日倒有幸,能与先生见上一面。只是小女毕竟未出阁,多有不便招待先生。今日就让本公主作主,请先生喝杯茶。”
水玉心中啧啧称奇,要说不要脸,这瑞安称第二,真没人敢称第一了。皇家怎么会养出这样性情的公主,也算是个奇笆!
丁胜奇上前深深一揖,满脸愧色道,“请公主殿下莫要责怪沈二小姐,是草民失礼了。只因草民来自东越,对西凌的礼节不甚至了解多有冒犯,请公主多包涵。”丁胜奇说着,转首看了一眼沈千染,又解释道,“因为在东越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样经商,草民与沈当家在东越时,曾经同为东越的皇商,草民是粮商,沈当家是东越第一药商,所以,听说沈当家就是沈家二小姐,一时高兴就来仓促拜访,请公主多多海涵。”
瑞安神情略为不悦地瞧沈千染一眼,似乎在责怪她还伫在这,转首对丁胜奇摆摆手道,“也罢,不知者不罪!秋霜,你去本公主的朝颜阁,把本公主最好的雨前龙井拿来!本公主今日要好好招待这远来的贵客。”说完递了个眼神给秋霜,秋霜会意,忙走开了。
丁胜奇脸上尴尬更甚,与丁忠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朝着瑞安行个礼,“这……老夫还是不打扰为好,让公主劳累,草民于心不安!”
瑞安淡淡一笑,举止雍容华贵,缓缓走到主位上,做了个请的手示,端颜笑道,“哪的话,丁先生千里而来,这点礼本公主还是要讲究的。以免将来皇兄知道,怪本公主怠慢了丁先生!”
沈千染再无心看着瑞安的丑态百出,她上前几步,唇边挂着一抹半明半晦的笑意看着瑞安,缓缓道,“既然公主殿下要出面盛情款待,阿染那就先告退了!”说完,又侧身朝着丁胜奇微一福身,“丁先生,请您下回到西凌时,一定要派人通传一声,好让阿染做东!略尽地主之仪!”
丁胜奇连连作揖道,“这次失礼,请二小姐莫见怪,是老夫思虑不周,应先递拜贴给府上的当家主母。”
沈千染淡笑不语,临走前又扫了一眼瑞安,带着水玉离去。
瑞安见沈千染一离去,半悬的心终于安放在了胸口之中。脸上缓缓有了笑意,转首递了个眼色给一旁侍候的梅儿,梅儿会意,忙恭身退了下去。
瑞安坐定后,也不说话,翘起兰花指夹了个云糕,缓缓放入口中慢慢品偿着。
这又算是哪门的待客之礼?丁胜奇与丁忠又是相视一眼,丁忠上前一步,给瑞安行了个大礼,敛声道,“不知公主殿下,可记得小人否?”
瑞安瞥了丁忠一眼,慢吞吞地端起身旁的茶饮了半口,刚吞时,突然瞄到丁忠的胡子明显抖了一下,看着自已手中的茶盏,这才猛地发觉,这是沈千染不喝搁下的茶,也不知道是否有动过。可她这一口正喝了一半的,剩下半口喝下又别扭,不喝又显得失态寒碜,想一想,忍了当做不知情。
放下茶盏后,展颜一笑,抬头看着丁忠,上下微微打量了几眼,淡淡道,“瞧着是有点眼熟,不知你是——”
丁忠忙上前一步,又是一礼道,“小人是……”丁忠语一顿,略沉呤片刻道,“公主殿下可记得静安居士?”
“静安居士?”瑞安先是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浓重的狐疑,又细细看了丁忠一眼,猛地拍了一下手,又惊又喜道,“本公主说呢,大水冲走龙王届,原来是旧识。也怪本公主近来事多,前两天本公主就想找你家的主子说一说永恩候府宅子的事,想来今儿也巧!”
丁胜奇和丁忠一时被瑞安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有些不适,两人又是相视一眼,只是微笑地虚礼一下,坐了回去,静待瑞安的话。
瑞安说完复又坐下,脸上盈满笑意道,“原来是东越第一皇商呀,瞧本公主这记性,方才那二丫头介绍时,本公主一时也没听进心里。丁先生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回那事,本公主还没多谢丁先生呢!”
丁胜奇忙站起身连连摆手道,“公主请莫要折煞草民了,那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公主不要再提!”
瑞安心下频频冷笑,小事一桩?银子对你可是小事一桩,对本公主可是要命的,你那么大方养小妾买宅子,不如做个人情,那百来两也给本公主免了。心里这样想,话她倒底说不出口。
“也不算小事,在商言商,这情面,本公主是领的!”瑞安微微向后一靠,脸上却没了方才的笑意。
丁胜奇经商多年,商场的客套早已见惯,“借此有幸结识公主殿下,才是老夫的福气!”
瑞安顿想,是的,他一个商人,不过是有些钱罢了,如今有机会与一国的公主结交,那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这百来万两银子的人情,在他眼里或许是值的。
瑞安瞬时绽开略为羞涩的笑容,声音里透着一丝清雅,“丁先生,您瞧,我们还是挺有缘的。永恩候府的房契,还请……”瑞安虽不愿直接提出,但也扭捏了隐含一句,希望极盼丁胜奇突然大方,给个人情,把房契还给她。
一旁的丁忠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忙低下首,不去瞧瑞安那扭扭捏捏的如未涉世少女的模样。
丁胜奇果然站起身,点点头道,“公主放心,这事老夫心里有数!”
瑞安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几乎是喜出望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那瑞安就先多谢先生了,请问那房契……”天,真是老天长眼了,竟给她撞到这么好的事,这回还真该谢谢那臭丫头搭的这一条线!
“是!老夫经商多年,守口如瓶这四字老夫一直奉为座右铭,虽老夫与沈当家是朋友,是旧识,但与公主这桩契约,老夫决不会在沈当家面前透露一句。请公主放一百个心!”
丁胜奇话未说完,却看到瑞安频频摇首,似乎有些急切,又似乎有些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微微一愣后,似乎恍然大悟般地道,“原来公主已经有了银子,那老夫马上丁忠回去取地契,你放心,这事,一来二去,老夫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多言一句!”
瑞安心中升腾起的彩旗猛然倒塌了,此时瞧着丁胜奇那笑得张恭恭敬敬老脸,揪得心里发巅,恨不得就冲上前一巴掌就抡过去,心中暗骂:这死老头,原来这一句放心是这意思。害本公主空欢喜一场。
心揪着,脸上却还是强堆着笑,右手轻抚上发间的金步摇,语声淡淡,“不急不急,既然说了是三个月,就是三个月!”
这回轮到丁胜奇有些为难了,他略思忖道,“只是老夫过两天就要回东越,这一去恐怕也有半年时间,这该如何是好?”
瑞安公主的脸刷得一下全盘冷了下来,哼了一声后带着责备语气道,“丁先生,你是做大生意的,这信字应知道尤其重要。这契约一开始已经定了,说好了是三个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丁胜奇苦笑连连,心道这瑞安公主也是够不讲理,这事原是摆明了他借钱给瑞安,一分利不算,如今落到她的口中,倒象是一桩让他有盈利的生意。心中虽极不悦,但瑞安到底是公主,身份摆在那。他苦笑一声,点头道,“是,是公主所言甚是,只是事有突然,老夫突然接到贵国皇上的旨意,这…。老夫也不好不去办这差!请公主谅解老夫!”
一旁的丁忠站不住了,怎么说他们是堂堂的一国皇商,这瑞安公主也太无理了吧,他略一思忖,上前一步道,“要不,公主这两天看看能否方便一下,公主与我家的老爷提前把契约给屣行了,这不就完结了么?”
瑞安一听,怒视丁忠,脸上极其鄙夷,冷声道,“你这个奴才的话,不是在为难本公主么?你们也知道如今西凌的情况,谁的手上还有闲银子搁着?”瑞安频频冷笑后,眸中带着怒火扎向丁胜奇,不屑道,“丁先生,你不会是觑觎本公主的永恩候府的宅子吧,故意找了这些借口,先拖个一两年的,到时再找借口不还?”
丁胜奇再忍,也给吊上了火,他倏地一下沉下了脸,正要说话,一旁的丁忠却快了一步,疾声道,“公主殿下,我家老爷一个东越的商人哪敢去觑觎西凌的王候府第,您就是把它送给老家老爷,我家老爷也得有这个胆子住才行,若说是平常的宅子,甚至是普通朝庭命官的宅子,我家老爷还有胆接收,您押给我家老爷的可是永恩候府的宅子,谁不知,这永恩候府与信义候还有宫里头的珍妃娘娘是一家亲呀。到时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拿下问罪,我家老爷往哪里去诉冤?请公主殿下明察秋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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