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1 / 2)

她突然想起了师父。她年幼时,她的祖母把她搂在怀中亲慰着,“祖母的心头肉哟,趁这会还在身边,得多抱抱,疼一疼,长大后,等你成了西凌最尊贵的人,只怕连祖母看到你都要离三尺,行跪拜!”。

她年幼不懂什么是最尊贵的女人,还要让祖母都对她行跪拜之礼。便去新月庵问她的姑姑,姑姑告诉她,她出生时,有一个大师来看过她的生辰八字,并仔细瞧了她的根骨,说她在十七岁那年,会成为西凌的皇后。

当时她尚懵憧,并不懂得其义,但姑姑的话她还是记下了。

她的童年所学的东西太多,祖母亲了京城最好的师父授她琴棋书画,她几乎没有玩乐的时间,所以亦是无趣的。同时,她得到的关爱比那的十六个兄长都多,个个当她是掌上明珠,甚至连最小的一个哥哥,都懂得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了她。

可是有一年冬季,师父义净突然出现在赵家,要带她去江南。她当时极怕,要和一个和尚离开呆了几年的家,这对她一个尚未成长的孩子来说,她对将来的路感到恐惧。

谁知道她的祖母同意了,在那一年的冬季,她用哭声、用绝食都唤不回祖母的怜爱。她被强行带到了江南的一处僻所,开始了学习高深的佛法,这一学就是几年。

她犹记得今年开春,师父多喝了几杯,她扶着师父就寝时,师父突然抚着她的头,不无疼爱的地用拇指轻触她的前额,长叹,“十七的印堂的红光微聚,红鸾虚动……原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却被意……外打破,一切变成镜中花,水中月,最后身落得五脏……五脏为祭,魂识散尽不……不入轮回。”

她听了先感到一阵周身寒凉瑟骨,但一想到师父醉得连房都不会回,又想自已从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又有父候及哥哥僻护,怎么会遭此噩运。

义净打了个酒嗝,又道,“为师让你多……抄习经书,就是让你……结下佛缘,或者能够渡劫。只是,你在十七岁前……切不可私自下山。师父会尽一身的修为……为你渡劫……”义净未说完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问义净,昨夜的那一番话是何义。

义净一脸的慈爱,抚了抚她的头,道:“徒儿,莫痴莫嗔,心存佛法,自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有师父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执砚突然用肘碰了一下执画,压低声线道,“看,是七殿下,好象生病了!”

赵十七闻言,从执画的怀中闷闷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几个侍卫各执一盏宫灯,给中间的一个白袍男子执路,赵承恩居中扶着。瞧那男子身子软着连迈开腿的力道也没有,赵十七重又将脸埋进执画的怀中,心里带着气想,虽然一路颠簸了些,但也不致于连路都走不了,原来是个病奂子。

赵承恩远远地朝着执画喊了一声,吩咐,“扶小姐回马车!”

“小小姐,看来我们得上马车了,瞧这阵势,好象要起程!”执画轻轻拍了拍赵十七的后背,正想也催一下执砚,却见执砚傻了般盯着兰锦的背影,嘴巴合不拢似乎地张着。

“执砚,发什么呆,一起扶小姐。”

执砚方清醒过来,讪讪地笑,“七殿下长得真好看,刚才他抬了一下头,我瞧见了,真象是画中的人!”

辰时,马车终于在永安候府门前停了下来。

清晨下了一阵雨后,天空被清洗得如一轮碧玉。赵十七被两个贴身丫环扶撑着颤着双腿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高高悬挂的“永安候府”,明眸带着失意地眨了一眨。她想,这回,想再溜出来,肯定是难了!

还没进内堂,赵老夫人已经柱着拐杖,在几房夫人和侍妾的簇拥下从内堂中蹭蹭蹭地出来,一看到赵十七便开始心肝宝贝地嚷起来,赵十七几步跑到赵老夫人跟前,还未行跪礼,已被赵老夫人一把搂进怀中,口里直叫,“你这催命孩子,你这不声不响的就跑出府,你这不是要我这个老太婆的命么?幸好祖宗保佑,让你大哥给撞到。明儿,你可得乖乖地给祖宗上段香。”

赵十七在祖母怀里微微地蹭了一下,撒娇道,“祖母,十七想祖母想得心都疼了!”

赵夫人上前把女儿扶起,微嗔道,“你这丫头,净是嘴里抹蜜。快起来,这么大的人还往祖母怀里蹭,祖母哪里受得住你这般重。”

赵十七仰起小脸,不依道,“祖母,您瞧瞧,娘亲她准是吃醋了!”

赵老夫人呵呵直笑,宽厚的掌抚了一下赵十七的脸,心疼道,“出去一圈都瘦成这样。”

执砚这些年随着赵十七在山中过惯悠闲的日子,把一身的奴性倒磨没了,听了沈老夫人的话,竟也在那凑一句,“小姐这一路都给累坏了,七殿下急着回京城,赶得奴婢差点没把三天前的饭都给吐出来!”

执画忙偷偷地拽了一下执砚的衣角。

沈老夫人一生最讲究尊卑,听了后,略感不悦地瞧了执砚一眼,幸而念着自家的孙女,便慈爱的牵了赵十七的手,“今儿你也累,先去歇一歇,明儿也不用早起请安!大媳妇,回头吩咐厨子,这几日多添点心思,给十七丫头补一补。”

赵夫人忙福身笑,“老夫人您就放心吧!”

赵十七回寝房中。房中上置三足香炉,炉内正焚着檀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寝房内香气四溢,使人精神振奋。

她走到妆台边,朝着铜镜中的小身影扮了个鬼脸,便绕过书架,坐到了自已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无聊地拿起香枕,重重地闻了一下后,唤声,“画儿,我要沐浴。”

紧随而进的执琴笑道,“小姐,让奴婢侍候您沐浴。池子一早就清洗过了,温泉水也引好了。”

赵十七笑道,“你们真成神仙了,算到我今日回府?”

执琴一笑,“夫人吩咐了,温泉池每日都必需清洗引水,小姐随时都可以用。”

赵十七从温泉沐浴出来,就见母亲赵夫人坐在一旁的长炕上等候着,小炕桌上已摆满了各色点心。

房中的焚香也被撤去,换上了一盆盆新鲜的花。

赵夫人方才是听到执砚一句“七殿下”心中感到微恙,添了心思,陪了赵老夫人说些话后,便想前来问个究竟。

“来,十七儿,到娘身边来!”赵夫人看到女儿脸上便露出笑意,扬了扬手,拍拍身边的软蒲。

赵十七年纪轻,方才洗了个舒适的温泉浴后,一扫疲倦,象个小燕儿一般飞了过来,扎进了赵夫人的怀中,一手搂了母亲的脖子,一手卷着母亲胸前的流苏把玩,乖巧地抬起小脸笑,“母亲准是有吩咐,您说吧,女儿听着!”

赵夫人的贴身丫环贵香便从瓷盅里装了一小碗的银耳燕窝,端到赵十七的跟前。赵夫人笑道,“先把燕窝喝了!”

赵十七嘟嘟嘴道,“女儿要娘亲喂!”

赵夫人打趣,“瞧你,马上要及笄了,还没个大姑娘的样,坐也没坐个样,竟是往娘身上蹭着,”嘴上说着,却眉眼含笑地接了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怀中的女儿。

贵香拿了旁边的毛巾,一边小心翼翼的帮着赵十七擦着半湿的头发,一边笑道,“夫人,小小姐不在身边时,您天天嘴里念叨着,恨不得把小小姐塞回肚里,贴身带着。”

一旁正在收拾赵十七带回来的行囊的执画,听了后笑道,“夫人,这老话说得真没错,母女连心,母女连心的。小小姐这些年,一到天气冷,便念叨着,早知道呆夫人的肚子里不出来,这样就不怕冷了!”

一席话逗得赵夫人笑不合口,又觉得心疼,这唯一的女儿竟跟着一个和尚过着清贫的日子。

待赵十七喝完后,赵夫人打发了身边的奴婢,问了赵十七跟七殿下一起回京的来龙去脉后,方放宽了心握了女儿的手,轻轻道,“当年你小时候,义净高僧就曾说过,小十七你是皇后娘娘的命。”

赵十七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喜悦,随手拿了个软软的糯米糖,也不吃,只放在指间无精打彩地捏着。

赵夫人轻抚着女儿的芙蓉小脸,虽未完全长开,但已是倾城,轻叹一句,“小十七这容貌是为帝王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