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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武挑了挑眉,事情果然存着蹊跷,皇上身子不行了,杜家谋划多年不急于一时,尤其还在城西运营兵器被发现之后,杜老太将军一生戎马,战术了得,就是他也看得出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杜老太将军更不会糊涂才是,而且,之前传出抓住文战嵩身边的小厮,他差人一问,张兆志和大理寺的人都说不清楚状况,而禁卫军统领言辞凿凿,也不像说谎,由此可见背后还有人了。
杜老太将军颤抖得从地上爬起来,脚镣手镣下的身子早已没了在宫殿上的意气风发,之前他虽然心有怀疑,终究被面前的机会蒙住了眼神,如今想来,不过是对方的奸计罢了,引蛇出洞而一举歼灭,偏生他中了招,抬起头,凌乱的发髻在额头前摇摇晃晃,想到什么,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文博武皱眉,思忖片刻,心下一惊,再看杜老太将军癫魔似的,声音愈发洪亮,他神色一凛,“答应老太将军的事情,晚辈一定会做到。”
皇家做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对的,哪怕过去多年,明白真相的人心里也会存着怀疑,先族皇上对杜家,先皇看在眼里,文博武脚步沉重,再无来时的轻快,杜家,是皇家亏欠了他们,可之后不该做那样的事情,公理自在人心,杜家自己让人抓住了把柄,文博武忍不住沉思,如果当年怀才不遇的是文家,他们会不会有杜家的野心,抬起头,眼前是高大的牢笼,这里禁锢了太多有野心的人,有仇恨的人,还有承载着冤屈的人……
回到宫里,新皇正在批阅折子,虽然没有正式登基,宫里上上下下称呼都变了,文博武走上前,躬身道,“微臣叩见皇上。”
荀谦事务忙,朝堂还有许多空缺的位子,秋季准备加设恩科,翰林院呈了折子,荀谦琢磨着巡考监考的人选,闻言,抬起眼皮,脸上闪过暖意,“起来吧,可是杜家人承认了?”杜家威胁文家不过向皇上投毒,荀谦自己是不相信的,偏生文博武执拗,说当时文战嵩身边小厮不见踪影,总要给满朝文武百官一个交代,洗清文家身上的冤屈。
文博武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皇上没注意他的反常,自顾道,“先皇中毒一事已经有了定论,朕派人去前禁卫军统领搜出了不少东西,原来是他看城西事情败露,杜家再不动手会就迟了,自作主张收买了太医院的太医,明日早朝朕会还文家一个清白,可还有事?”
说起来,文博武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宫中动乱之后又是继位的事,荀谦心中过意不去,“朕虽然封赏文家,你还没回过,今日无事,你先回去吧,记得和文夫人说声大皇子满月的事情。”洪素雅生孩子坏了身子,太医说要调养几年,满月的事情还要内务府盯着,荀谦想着沈月浅和洪素雅关系好,来宫里陪陪洪素雅,指不定对她身子有好处。
“微臣明白。”既然新皇心中有了决断,道让文博武省了力气,“二弟派人来信说皖南那边,郭副将越俎代庖,多年前开始瞒着淮安将军操练兵马,和杜家一行人勾结,且和当地府衙沆瀣一气,皖南的确的赋税是京都的三倍,百姓民不聊生……”
照理说,文博文只是去皖南查郭柯的事情,府衙那边不该他过问,可文博文既然提出来了,文博武自然要和荀谦说清楚状况。
荀谦脸色一沉,郭柯连同皖南巡抚的事情他已经收到消息了,且之前派去的人也是被郭柯暗杀的,荀谦哪咽得下这口气,“你通知一声,务必让郭柯活着回京,朕倒要看看郭柯到底何许人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郭柯这个人,太子也只是听过名字,并不知其为人,一个副将敢爬在淮安将军头上作威作福,荀谦沉声道,“博武,你看皖南那边的事情真的是郭柯一人连同巡抚所为?”
淮南将军管治皖南多年,期间回过京城,真被人架空了权势怎么会不提出来?就他所知,淮安将军性子可是个暴躁的,管束手里的人很有一套,不像是随意被拿捏住的住。
文博武明白新皇心中忌惮,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情绪,“皇上,如今朝堂人心不稳,皖南的事情等淮安将军回京后再说吧。”文博文信里没有明说,不过淮安将军估计是不太好了。
荀谦了然,他刚继位,什么都要靠证据,只靠片面的怀疑断章取义,只怕会失了人心,“朕心中明白,你先回去休息两日吧,之后朕还有用你的时候。”
朝廷安稳下来,就该琢磨去皇陵的人选了,七皇弟提他愿意前往,荀谦心里不愿意,他刚被赐封成恭亲王,不管什么原因,恭亲王都不是离开的时候,否则,旁人只会说他没有容人之量。
文博武跪拜后离开,他确实好几日不曾回府了,宫里事情多,皇上有意让他暂代禁卫军同龄一职,文博武拒绝了,功高盖主,权大压人,文博武不想让皇上忌惮文家,眼下悄悄退隐正是好时机。
从孙思妍来过一趟,沈月浅明显精神好了很多,大皇子洗三宫里没有大办,沈月浅将三个孩子没有穿过的衣衫请人给皇后娘娘送去,每日照看孩子外,沈月浅要核对铺子的账册,禁卫军拿她手里的铺子说事,沈月浅心中多少害怕,她的嫁妆铺子和文家扯上牵连,沈月浅担忧之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掌柜的站在边上,之前京城动乱,他收到玲珑消息就将上上下下打点好了,还好柳暗花明,掌柜的看着沈月浅双手噼里啪啦划着算盘珠子,心里觉得可惜,“大少夫人,铺子最近收益好,您便是想要卖了,也可以重新开家脂粉香料铺子……”铺子好好的,收益也多,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将铺子做得如此体面,得知沈月浅要将铺子卖了,心里不免遗憾。
账册基本没有问题,沈月浅翻开每本账册的最后边,粗略的算下来,确实没问题,抬起头,视线落在修葺一新的院子里,“你帮我看了这么多年的铺子,不觉得累了?”
沈月浅不想铺子和文家有关,才萌生了这个念头,铺子卖了,之后再寻其他的也是一样,隐秘一点就好。
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比菊花还灿烂,“老奴怎么会不累?可打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清闲,越累心中越舒坦,久而久之都习惯了。”铺子生意好,会遇着上门找茬的,也有收买了客人故意败坏铺子名声的,掌柜的咬咬牙挺过来了,慢慢,铺子在京城有了名声,不再忌惮那些酸言酸语,找茬的人也好了,就是看不惯的也只敢在背后说两句,这也是掌柜的舍不得的原因。
沈月浅阖上账册,叹了口气,“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别无他法,你如果不想回家养老,之后我会重新开铺子,你可以继续做掌柜,不过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掌柜的眼前一亮,欣喜道,“老奴年纪大了,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也是消磨时间,不若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老奴愿意跟着大少夫人,还请大少夫人不嫌弃老奴年纪大才好。”沈月浅待人宽厚,出手大方,对他家人也好,有这样的东家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掌柜跪下,给沈月浅磕了头,双手递上他和沈月浅的契约,“还请大少夫人命人重新拟一份。”
沈月浅好笑,“你先起来吧,事情不急,我心里还没有规划,你先回去,我想好了会让大山通知你的。”契约和卖身契差不多,为了保证掌柜忠心耿耿的跟着她,契约后边贴着掌柜的卖身契,到两人约定的年限后,契约作毁,掌柜的才能拿回自己的卖身契,要沈月浅真的什么都不做,她一定不会同意,就是为了葡萄的嫁妆,她也要将铺子开起来。
这时候,走廊传来玲珑的喊声,声音清脆喜悦,“大少夫人,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沈月浅在堂屋和掌柜说话,听着玲珑声音,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仓促的叮嘱掌柜了句,“你先回去”提着裙摆就飞奔出去。
掌柜一怔,只感觉一阵香从鼻尖拂过,转眼就淡了,站起身,窗外匆匆走来的深紫色长袍很快被一抹白色服侍遮掩大半,哪怕上了年纪,掌柜的仍然忍不住红了脸,低着头,缩着身子走了出去。
文博武失笑的抱着怀里的人,“院子里还站着人了,我们回屋再说。”文博武去了监牢,身上多少不干净,怕弄脏了沈月浅衣衫,可要他放手又舍不得,成亲一年多,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热情。
沈月浅皱了皱眉,却发现他手落在她腰间,半搂着她往前,脸上这才有了笑意,随即,眼角氤氲起水雾,低着头,敛去眼中酸涩,“今日回来可以明日再走了吧?”文博武不在家,虽然派文贵送了消息回来,沈月浅还是想和他说说话,这些日子她脾性不好,亏得他受得住。
文博武低头,看她如扇的睫毛在眼圈投下一层阴影,嘴角微微向上扬着,揶揄道,“我刚回来,也就你舍得将我往外推,明日不出门,你还不乐意了?”
皇上让他回来休息两日,文博武当然不会拒绝,那日三个孩子受了惊吓,听文贵说起来,他心里一阵后怕,幸好沈月浅没在马车上,孩子没有记忆,长大了哪会记得这些?如果吓着沈月浅了,就是一辈子的事,紧了紧手里的软肉,文博武轻声道,“有没有吓着?”
沈月浅抬眸,看他脸上一阵关切,知道他问的是当日的事情,老实的点了点头,“怕,怕孩子们出事,又怕你遇到危险,太害怕了,如今想来当时脑子里倒是一片空白了。”
“那就不要想,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是他没有思虑周全,他没说清楚是料定宁氏会带着一家人出京,谁知后来差点害了三个孩子。
沈月浅郑重地眨了眨眼,依偎在他怀里,认真道,“我相信你。”一如多年前一样。
不得不说,文博武回府,雅筑院气氛又活跃了,宁氏周淳玉来的时候,看个个丫鬟脸上都洋溢着笑,周淳玉微笑的同时心里一阵失落,走到门口,沈月浅涓涓如水的声音传来,玲珑上前小声解释,“大爷睡了,大少夫人在给三位小主子说故事呢,大夫人和二少夫人里边请。”
文博武在,宁氏和周淳玉倒不好进内室了,玲珑在帘子外通禀了一声,片刻,沈月浅就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她身后的文博武睡眼惺忪,脸上带着散漫的笑,“孩儿回来还没去娘院子,还请娘见谅。”
宁氏也年轻过,哪会不了解文博武的心情,招手道,“无事,快让我抱抱我孙子。”荔枝睁着眼,好似不认识文博武似的,面无表情瞪着他,到宁氏怀里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宁氏莞尔,“小小年纪难不成还会分辨好坏了?”目光又落在文博武身上,叹道,“瘦了,你爹还在忙?”
文战嵩被封为信国公,要忙的事情还多着,文博武将文战嵩情形说了,“皇上有意让爹入内阁,朝中人反对,爹要做的事情还多着,恩科在即,皇上想让晨曦外祖父出山,爹做巡考……”
宁氏脸上不免有些落寞,随即又打起精神来,“他自己做什么自己知道就是了,毕竟在孝期,难怪人不满你爹进内阁了。”丁忧三年才能入仕,皇上提拔文战嵩乃荣誉,可难堵悠悠众口。
文博武笑而不语,朝廷上的人不满可不是因着守孝,内阁自来是皇上朝廷最看重的,细数前朝,从未有武将入内阁的说法,文战嵩也不明白皇上为何钦点了他的名字,文博武隐隐明白,皇上是忌惮内阁了,杜家造反收买了内阁,皇上将武将引入内阁是想监督其他几位,可武将入内阁,却是比什么都危险的事,他也不同意文战嵩入内阁。
文家有了公爵,子孙世世代代有荫封,过犹不及,天下人都明白的道理,皇上怎么突然就忘了,皇上对文家多看重,将来就会多忌惮,伴君如伴虎,皇上再不是当初的太子了。
在宁氏旁边椅子上坐下,文博武附和宁氏道,“娘说的有道理,爹自有孝顺,会想法子推辞的。再者,皇上说大皇子洗三没来得及大办,满月的时候宫里热闹热闹,让沈月浅进宫陪陪皇后娘娘,娘您帮忙照顾下三个孩子。”
宁氏欣喜应下,“有什么忙的就去吧,三个孩子不闹腾,只要我偶尔瞥一眼就成。”皇后娘娘和沈月浅关系好,宁氏心里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愿意亲近沈月浅是文家的荣幸,枕边风多厉害,宁氏是见识过的,又问了句杜家人何时问斩,文博武沉思了会才道,“登基前吧。”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皇上自然不愿意给杜家人留机会,故而,杜家人斩首也就这几日了,说了许久的话,宁氏和周淳玉才回去了,路上,宁氏安慰周淳玉道,“你大哥也说博文准备回京了,你别担心了,我想着等博文回来,一家人去法林寺给你祖母点一盏长明灯,文家有今时的造化,她心里只怕是最高兴的。”
周淳玉微微一笑,“听娘的。”
吃过晚饭,夫妻两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说话,沈月浅问了文博武好些事,其中有皇上中毒一事,“我没仔细想过,刚听你说杜家人斩首我才回过神来,你说,城西的事情闹得轰动,可也没查到是杜家人所为,杜家怎么就按耐不住了?”
入夏后,一场下雨刚过,还不见热,沈月浅趴在文博武身上更不觉得汗腻,“杜家人聪明,又谋划多年了,怎么就挑了个不好的日子?”沈月浅已经问过文贵当日宫中的情形了,禁卫军看似都在杜家掌控中,其实只有一小部分,一部分禁卫军换了军营服侍,意在迷惑杜家罢了,也就说刚冲进宫殿护驾的不是军营的,而是禁卫军,杜家看士兵支援以为无力回天才想最后一博,否则,只怕还有漏网之鱼。
没听到回应,沈月浅以为文博武又睡着了,仰头看他,见他目光幽深的望着她,顺着他视线一看,沈月浅不解,衣衫好好的,怎么他一副……当即明白过来,脸色绯红,人也往身后挪,她只以为衣衫好好的就没事,没留意两人相贴着的无恙,细细感受才发现某处紧紧地顶着他,喷薄有力。
两人好些日子没有亲热了,若非沈月浅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文博武也不会起了心思,“阿浅,想我没?”声音沙哑,带着轻易就让人察觉的情动,沈月浅红着脸,一个想字,犹豫许久才在齿贝间缓缓流出。
文博武心中激动,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唇边,“我也想你,想得身子都疼了。”明显,他说的想和沈月浅的想存着出入,不过他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