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姜恒喝了口茶,捏着茶杯,盯着那湿漉漉的水汽,道:“锦烟,咱们的祖父纳有七房妾侍,一共有七个儿子,四个女儿。父亲是嫡出,在嫡子里排行老二。可是父亲的七个儿子,四个女儿,却夭折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到成年的,也仅剩了父亲一房,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你可知是为何?”

锦烟只知道祖父这一房曾经有很多儿女,但是都纷纷夭折,今日听姜恒提出,定是里头有其他内情。事关姜家私密,锦烟知道事关重大,否则姜恒不会特地提出,就安静的坐着,洗耳恭听。

姜恒瞧了锦烟一眼,道:“祖父生性风流不羁,与祖母感情素来不和,宠信小妾,因着此事,甚至还差点背上宠妾灭妻的罪名,因此后宅小妾坐大,家宅不宁。父亲年长,我出生时还未分府,那时我虽然年幼,却目睹了诸多内宅倾轧之事。妇人之争斗,虽不若朝堂沙场一般,可是后宅之争,杀人不见血,其中残酷,若非亲身经历,难以想象。当年我还年幼,其中诸多事端我也并不完全知情。只是母亲早逝,也与当年后宅之争有关。”

姜恒顿了顿,看着锦烟,锦烟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当年祖父所出的三个女儿,其中有一位是嫡亲的女儿,另外三位均是庶女。那三位庶女,其中有一位颇得祖父和祖母喜爱,还差点被祖母收进房里记成嫡出的小姐……”

姜恒停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陷入回忆,道:“我记得这位姑姑在祖母面前颇为乖巧,当年母亲不被祖母喜爱,婆媳关系不睦,有一次我瞧见姑姑和母亲单独相处,那姑姑就似变了个人似的,全然不像人前那副摸样……在后来,内宅斗争越发的激烈,那时我去书院念书,在家里待的少了,只知道那位最得宠的庶女姑姑不知为何惹怒了祖父祖母,似乎是犯了什么大错被揭发,被冷落下来,过了几年就病逝了。”

锦烟托着下巴,眉头皱紧,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婉云就好像那位庶出的姑姑?”

姜恒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的低头抚掌,道:“姜家百年世家,有过多少庶女想攀附嫡母上位,即便是精明如咱们那位庶女姑姑,最后也是功亏一篑,在内宅争斗中殒命。你细细想想侯家吧。”

姜恒虽然未曾名言,但是锦烟细细一想就知道,候婉云出身庶女,攀附嫡母成了嫡出的小姐,而后又攀上昭和公主和太后,嫁进了姜家。若是按照她的出身,她是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福气的。若非是她运气极佳,那就是她心机极深了。

姜恒叹了口气,道:“锦烟,心思单纯之人,是无法从后宅的斗争倾轧中活下来的,更别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侯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晚晴比你看的通透。侯氏虽然是侯瑞峰的妹妹,但是我瞧着侯瑞峰真心关心的,未必是他这个庶出的妹妹。我听说安国候的小侯爷与他的嫡妹候婉心关系甚亲,兄妹情深,但是对他这个庶出的妹妹,并无多深厚的感情,无非是看着嫡妹生前的面子罢了。你要想报小侯爷当年的救命之恩,自然有别的法子,无需一定要趟后宅争斗这浑水。”

锦烟有些挫败的垂下头,起初她只想报答小侯爷救命之恩,替他护着妹妹,而后又见顾晚晴处处针对候婉云,而候婉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锦烟也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可是如今听姜恒一说,锦烟自己一寻思,姜恒说的没错,心思单纯之人,是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女,走到如今平亲王世子夫人的地位,候婉云一定有她过人之处。再说,锦烟护着候婉云,只因为她是侯瑞峰喜爱的妹妹,如今听说侯瑞峰对候婉云并未有多少感情,只是看着嫡亲妹妹的份上罢了,因此锦烟心里头护着候婉云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

姜恒知道锦烟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原先只是不知后宅的残酷,加之报恩心切。如今点明了,等待她想明白了,锦烟八成会改了心思。

话已经言明,姜恒回到书桌前,摊开一本书,淡淡道:“锦烟,我言尽于此,你自个想想吧。我只保侯氏性命,也算是护着她了,至于其他,后宅之事我不便插手,就交与晚晴全权处理。晚晴不是个没分寸的,我信她。”

☆、42疑似有喜

顾晚晴在房间里头看书看许久,翠莲都替她着急上火,可是顾晚晴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总归该来的还是会来,着急上火也是没用。

锦烟气呼呼的奔向姜恒书房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候婉云耳朵里。候婉云新缠了小脚,疼的呲牙咧嘴,听见锦烟为自己出头了,不禁心中得意:在姜家好歹找了个人替自己出头,虽然说锦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瞧着她与姜恒关系暧昧,想必也是个能说的上话的,让她去告状,就算不能让公公为自己出头,挑拨挑拨公婆夫妻关系也是不错的。

候婉云想着想起,心里就想起了自己公公姜恒的身影。人的经历和心胸,决定了她的眼界。候婉云前世是小三所生的私生女,平日里见到的是她母亲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博取她父亲的欢心。而她父亲是个标准的凤凰男,在岳父家压抑久了,自然是很吃小三扮柔弱扮可怜这套的,所以在候婉云心里,如他父亲那般的成功男人呢,都是喜欢柔弱娇弱白莲花一般的女子的。

想想她那恶婆婆,跟弱不禁风真是一点不沾边,长的又高又壮,在候婉云眼里,顾晚晴连点女性的娇媚都没有。若是自己在公公面前撒娇示弱什么的,说不定能得了公公的喜爱。在姜家,到底婆婆还是依附于公公的,若是公公护着自己,那自己还用怕谁?

只不过,姜恒素日事务繁忙,候婉云至今为止也只匆匆见了他几次而已。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要得到姜恒的注意和信赖,又谈何容易?不过候婉云不怕,反正她在姜家日子长呢,总是会有机会的。

傍晚十分,姜恒照例从书房出来,去顾晚晴屋里同她一道用晚膳。翠莲伺候完了主子用膳,瞧见门口鬼鬼祟祟有个人影。定睛一看,这不是候婉云房里的惜冬么?

翠莲眼瞅着惜冬,见她巴巴往屋里瞧着,就走了过去,叫了声:“哟,这不是惜冬么,怎么在这呢?”

惜冬被翠莲瞧见了,做贼心虚般低下头,道:“翠莲姐姐,我是刚巧路过这,就被姐姐瞧见了。”

刚巧路过?你就是往哪走,也路不过大太太的院子门口啊!翠莲也不戳破,只见惜冬眼神闪烁,遮遮掩掩道:“翠莲姐姐,我刚瞧着王爷过去了,脸色不太好,似乎是生气了?”

翠莲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感情是来套自己话了?难不成是候婉云叫她来的?可这套话的水平也太拙劣了吧?不过人家要套话,翠莲也就配合着,皱眉道:“是啊,我瞧着不太高兴呢,唉,这不我都躲出来了,免得撞了枪头。”

惜冬一听翠莲这么说,心中暗喜。惜冬总想着在候婉云面前立功露脸,所以就自作主张的跑过来打听消息,看看锦烟告状之后,姜恒对顾晚晴的态度是否有所变化。如今翠莲说姜恒生气了,那八成是锦烟告状有了成效。惜冬与翠莲寒暄了几句,就连忙往候婉云房里跑,急着邀功去呢。

翠莲瞧着惜冬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骂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都是一样的蠢货。你是明蠢,你家主子是暗蠢,呸!”

候婉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跟公公“邂逅”一番,惜冬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在候婉云耳畔耳语,道:“奴婢打听了一圈,方才锦烟姑娘去了王爷书房,似乎是去告状了,现在王爷正往大太太屋里去呢!

候婉云眼睛一亮,道:“真的?你可打听清楚了?”

惜冬点点头,道:“回小姐的话,千真万确,奴婢跟着锦烟姑娘,瞧见她是去了王爷的书房。而后王爷生了老大的气,如今正去了大太太的院子,怕是要找大太太算账呢。”

公婆不和,如今正是她这个做媳妇的表现她的温柔贤淑的时候!候婉云忙起来梳妆一番,而后叫人备了软轿子,抬着她往顾晚晴屋里去。她素日里很少能和姜恒见面,如今去她婆婆房里,名正言顺的和公公打照面,还能表现一番,候婉云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顾晚晴屋里,夫妻两人坐着用膳,姜恒并未对顾晚晴给候婉云缠足之事提一个字。顾晚晴见他不提,自己也不多问,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如往常一般用膳。

“晚晴,来吃块山药。霍家那位神医说了,山药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姜恒夹了一块山药,放在顾晚晴盘子里。

顾晚晴乖巧的吃下去,姜恒又称了一小碗鸡汤,顾晚晴伸手去接,刚接住碗,就听见门外传来翠莲的声音:“大奶奶来了。”冷不丁的,顾晚晴手里的鸡汤碗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候婉云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姜恒手里端着个碗,而后碗摔在了地上。候婉云联系惜冬所言,再看见眼前一幕,以为公公和婆婆在吵架,吵的连碗都摔了。

“云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候婉云乖巧的行礼,脚下因为疼痛所以走的一瘸一拐,扶着门框站着,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婉云,你怎么这会来了?有什么事么?”顾晚晴放下筷子,瞅着她。

姜恒也微微皱着眉头,盯着他这儿媳看,道:“我听说你刚缠了足,不好好歇着,怎么下地了?”

一听见姜恒关心自己,候婉云一颗心扑腾扑腾的直跳,她忙垂下头,掩饰脸颊的红晕,弱声弱气道:“儿媳是来给父亲母亲赔不是的。”

“赔不是?”顾晚晴笑着瞧着她,看她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招。

候婉云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顾晚晴,又看了眼姜恒,眼圈顿时就红了,哽咽道:“缠足之事,都是云儿不懂事,害的父亲错怪了母亲,云儿内心一直深感不安,特来赔罪,希望父亲明察,莫要错怪了母亲。”

候婉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飘向姜恒。她这公公,真是越看越叫人心驰神往。

顾晚晴瞧的差点笑出来,候婉云这眼泪还真是说来就来,崩的辛苦,才没笑出声来。

姜恒瞥了候婉云一眼,淡淡道:“知道了。”

候婉云见姜恒不为所动,轻轻咳嗽了一声,一副病弱的样子,垂着眼,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道:“云儿害的父亲误会了母亲,都是云儿的错。云儿今后定然会加倍孝顺父亲母亲。”

姜恒淡淡笑了笑,道:“哦,如此甚好。”声音比前一次清冷了许多。

顾晚晴用帕子掩着口,吃吃笑着,招呼着候婉云道:“云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和你父亲好着呢,哪有那么多误会。云儿用过晚膳了么,没用过就留下一起用。”正愁着这残羹剩饭没人打扫呢。

候婉云一听,有机会和公公一起用膳,连忙答应了下来。

这公婆用膳,她在旁边伺候着,既能表现她的孝顺,又体现她的贴心,给公公布菜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眉目传情,自然是大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