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沉着脸,呵斥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你快回画姨娘身旁伺候着,无论如何要保的母子平安!”
杨嬷嬷是惯给官家高门接生的稳婆,什么阵仗没见过,遇见这种情况,磕了几个头,道:“奴婢自然会竭尽所能,可是奴婢不得不来问个一句,画姨娘肚子里那是个儿子,若是真是救不会来,您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顾晚晴一听这话,稳婆都跑来问保大还是保小了,心知画姨娘的情况是真心不妙。不禁脸色发白,后退了两步,被身后一人扶着。顾晚晴回头一看,惜春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后,一只手捉住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的身子扶住了。
按理来说,画姨娘只是不过个身份卑微的姨娘,可是她肚子里的却是姜家的长孙。杨嬷嬷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要保孩子,如今来问一句,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杨嬷嬷是这么想的,候婉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认为这个愚昧无知的时代,这些不拿女子当人看的古人,会去保一个低贱姨娘的性命。子嗣对于姜家这种的高门大户而言,当然比一区区的姨娘重要的多,更况且是个男孩,更是金贵了。候婉云本就打算除掉画姨娘和她的儿子,如今若是画姨娘难产而亡,留下个幼子,肯定是要抱去自己房里养着,那么那婴儿的死活,还不是拿捏在自己手上。古代医疗条件差,随便个头疼脑热小毛病,都可能导致一个婴儿夭折。
于是候婉云立起来,上前一步,道:“自然是姜家子嗣为重,若是情况十分危急,就只能怪画儿妹妹没福气,弃大保小吧。”
顾晚晴一听这话,眉头拧了起来,刚要发话,就见旁边姜炎洲突然暴跳如雷,一个打耳光狠狠的扇在候婉云脸上,候婉云缠了小脚,站立不稳摔在地上,那巴掌力道十足,候婉云在地上骨碌了几个滚身子才停下来。
“你说的这是狗屁话!”姜炎洲瞪着血红的眼睛,额头上青筋直跳,他素来风度翩翩,如今情急之下,居然爆出了粗话,姜炎洲指着候婉云,气的身子都抖:“什么弃大保小?孩子的命是命,画儿的命就不是命?若是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孩子娘没了,以后孩子问我要娘,我上哪给他赔个娘来!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你这毒妇怎能知道!”
而后姜炎洲脸色阴沉沉对杨嬷嬷道:“你去尽力保画姨娘母子平安,若是实在不行,也定要保住大人,孩子就……那是他的命。”
杨嬷嬷也被姜炎洲的爆发给震住了,忙在地上又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去。”而后起身一路小跑回了产房。
候婉云呆呆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她的脸颊已经被打的肿了起来,嘴角渗着血,瞧着形容异常狼狈。她有些呆滞的望着姜炎洲,心里的恨意像疯了一样增长:凭什么同为姜炎洲的女人,画儿那贱婢就受尽宠爱,轮到了自己,就从来没有好脸色过!凭什么!她候婉云自现代穿越而来,生的美貌,又会吟诗作词,有空间有灵兽,难道不应该是呼风唤雨的玛丽苏型女主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个男人见了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么!?可是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对她视若无睹,他们都是瞎子么!嫁了个丈夫,虽说面子上对她的礼节过得去,给正室该给的面子都给足了,可是还不是对她冷若冰霜,一点夫妻温情都没有,如今居然还出手打了自己!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这会,就连顾晚晴都被姜炎洲给震住了。顾晚晴没想到姜炎洲的反应这么大,居然一反常态的出手打了候婉云一巴掌。要知道虽然姜炎洲素日里不待见候婉云,可是他毕竟是个翩翩佳公子,打女人这种事,姜炎洲也是不齿的。
不过听了姜炎洲那话,顾晚晴就释然了。姜炎洲自幼失母,虽然长在高门大户,又是嫡长子,锦衣玉食,可是其中难免有些心酸,故而他对待此事的态度,也是于旁的公子哥截然不同的。一听见候婉云说保大弃小,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明烈郡主。明烈郡主虽然不是难产而忘,可她在姜炎洲幼年时就撒手人寰。想必姜炎洲内心,是很渴望有母亲疼爱的吧。
巧杏默默的扶起候婉云,拿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姜炎洲在厅里踱了几步,对门口自己带来的小厮道:“快去请霍公子来。”
小厮得了命令,一溜小跑出去请人。霍曦辰虽然不是妇科大夫,可是他毕竟有神医之名,兴许他有什么法子能救的了画儿母子的性命也说不定呢。
顾晚晴瞧着姜炎洲,心里头暗暗叹了口气。霍曦辰虽然是个大夫,可人家毕竟是外男,还是霍家的嫡公子,姜炎洲此时去请霍曦辰来给自己的姨娘诊治难产之事,还真是甚为不妥。不过姜炎洲此时心情极差,病急乱投医,顾晚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霍曦辰来了再说。
没一会,霍曦辰就黑着脸赶来了,姜惠茹也跟着霍曦辰后头赶到。姜惠茹一进门,就急急忙忙拉着顾晚晴问道:“大伯母,画姨娘怎么样了?”
顾晚晴沉着脸,摇摇头。姜惠茹看这情况,也猜了个□不离十,定然是里头情况不妙,所以连霍曦辰都请来了。
果然,霍曦辰一开口就道:“姜兄,我又不是妇科大夫,你找我来作甚?难不成让我去给你的姨娘接生?这成何体统?”
姜炎洲上前一步,对霍曦辰几乎哀求道:“霍兄,我知道这甚为不妥。可是人命关天,就请你出手救救我的姨娘和孩子吧!如今这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叫人拉个帘子,将你和产妇隔开,你隔着帘子为画儿诊脉,开个方子、针灸什么的都好!算我求你了!”
姜惠茹也跟着帮腔,道:“霍家哥哥,人说医者父母心,如今画姨娘和孩子危在旦夕,就请你救救他们母子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霍曦辰瞧着姜惠茹,嘟囔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般的温柔,如今有求于我,才喊我什么霍家哥哥。”
姜惠茹眉毛一皱,哼道:“你到底救不救!”
姜惠茹话刚落音,门口翠莲就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太太!画姨娘不光大出血,还难产了,孩子头不出来,方才生出了一只脚来!这会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姜惠茹一听,就哇的哭了出来,扯着霍曦辰的袖子哭道:“霍家哥哥,求你去救救画姨娘和惠茹的小侄子吧!以后惠茹不与你顶嘴,什么都听你的了!”
毕竟人命关天,霍曦辰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他一咬牙,道:“行,我去试试。”说完就往门外走。顾晚晴赶忙吩咐翠莲去画儿房子里扯帘子,毕竟画姨娘生产,是不能被别的男人瞧见身子的,若是瞧见了,就算她今天不死,将来人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了她。
翠莲赶忙去办,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惜春忽然出声,道:“大太太,奴婢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帮人接生过,让奴婢也跟去瞧瞧,兴许能帮上忙。”
顾晚晴转头,瞧着惜春。惜春这话说的不假,当年刘家三娘随军的时候,小小年纪也替随军的妇人接生过。还有什么军马生小马,也是她接生的。顾晚晴担心候婉云害了画姨娘和孩子,可是她相信刘三娘的秉性,她这位手帕交是不会做出伤天害理残害人命之事。
“行,你也去吧,索性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了,若真的有什么,也没人会怪你的。”顾晚晴这就答应下来。
惜春和霍曦辰一并去了画姨娘屋里。刚进屋,满屋子的血腥味就熏的惜春皱了眉头。床边的帷帐已经拉好了,画儿躺在里头,只伸了只手出来。
霍曦辰并不急着去诊脉,他先是在屋里踱步绕了几圈,然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大喊道:“你们快去将门窗都敞开!”
接生的两个稳婆,见到进来了个陌生男人,还大呼小叫的让开窗开门,忙道:“万万不可,如今外头天凉,产妇可不能受凉!”
翠莲晓得这霍神医的身份,他能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忙招呼几个丫鬟开窗。屋子里通风了,血腥味渐渐散去,翠莲吸了吸鼻子,这才忽然觉得屋里闻着怎么有股淡淡的香。
霍曦辰在屋子里转圈,边转悠边到处嗅来嗅去。然后在床边停下,转身背对着床,皱着眉头对翠莲道:“你进去闻闻,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在散香味。”
翠莲应了一声,忙钻进帷帐里。帷帐里,血腥味更浓烈了。翠莲低头嗅了嗅,在画姨娘的被子上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钻出帷帐,对霍曦辰道:“霍公子,画姨娘的被子是香的。”
霍曦辰道:“快把那被子拿出来!”
翠莲又钻进去,把那散发香味的被子抱了出来,碧罗忙从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被子出来,给画姨娘盖上。
那被子上沾着血,浓重的血腥味遮盖了淡淡的香味,若是不靠近了仔细闻,还闻不太出来。霍曦辰捏起被子一角,在鼻端嗅了嗅,脸色阴沉了起来:“将这被子放在旁边的屋子,叫人看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然后坐在床边,给画姨娘诊脉,开了方子交给碧罗去熬药。
“我只能开方子给她止血,顺胎位,至于其他的,就看天意了。”霍曦辰起身,净了手,脸色阴沉的走出房子,拐进旁边放被子的房间,关了门,不知在里头捣鼓什么。
药一会就熬好端来,画姨娘已经迷迷糊糊的,翠莲将药给她强灌了下去,过了一会见出血少了。可是胎位还是正不过来,在场的稳婆都在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只能弃小保大了。
这时候惜春默不作声的净手,然后对稳婆道:“我来试试吧。”
稳婆一看,也没法子了,只能让这小姑娘试试。惜春坐在画姨娘腿间,抓住那露出的小脚,手上一使巧劲,让小脚塞了进去,然后一只手在里头摸索着。原先她在军营的时候,就遇见军马生小马驹难产,她也是这么处理的。只是她头一次遇见妇人这般的难产,就将给军马接生的那一套用在了人身上。
画姨娘喝了药,恢复了些精神。惜春摸索着正了胎位,对画姨娘道:“你再用力试试。”
画姨娘点点头,咬着牙开始用力,待到东方的天空翻出了鱼肚白的时刻,终于听见“哇”的一声孩子哭声,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一声嘹亮的哭声,惊醒了整个晨曦。
“画姨娘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姜炎洲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呆立在厅里,而后忽然抱着头蹲了下来,呜呜的大哭了起来。门口霍曦辰黑着脸进来,对姜炎洲道:“哭什么,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好,还有脸哭!”而后劈头盖脸的,将手里染血的被子扔在姜炎洲身上,道:“有人要害产妇难产大出血。”
霍曦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起来。
gu903();☆、48主母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