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1 / 2)

少君伯领着儿子,霍榷等兄弟三人,出了镇远府五人骑马前往长君伯府去。

长君伯府虽还有主人,只是长君伯夫人寡居多年,不便祠堂出入,故而祭宗祠大事早就由如今的霍氏族长少君伯和少君伯夫人主持了。

到了长君伯府,府上上下内外也是一片忙碌。

五人到了,忙忙就往霍氏宗祠而去。

过祠堂大门进到院中,少君伯一路捧着恩赏上了月台,只见月台之上早有长君伯夫人让家里人收拾出来的金银青铜古铜鼎彝的供器、几案、围屏等等,只待少君伯下令开祠,便都抬了进去安放。

少君伯见大嫂都准备妥当了,便命开祠堂,着人打扫上下,置放供器,又请了神主,这才将恩赏供奉先祖遗像前。

五人以少君伯为首,其余一概在后一排,恭敬跪拜过后,将“皇恩永赐”的黄绸口袋置于青铜大鼎之中焚了,这一日的清扫才算了事。

罢了,长君伯府中的下人领霍榷等到府中的正堂——福德堂,稍作歇息。

霍家几兄弟也这才得了空,闲聊几句。

少君伯要去见寡嫂,便留霍杋招待霍榷兄弟三人。

霍榛再过年去就十七了,可到底是贪玩的性子,不管是文是武都没天赋,也少刻苦劲儿,故而不少被霍荣教训,霍榷对他也是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所以虽说今日霍荣不在家,可霍榷在,霍榛也不敢太过肆意的,兄长皆端坐堂中,他有心要想去闲逛玩去也不敢妄动。

霍杙早就瞧见霍榛的不自在,便让霍杋领霍榛到外头自在一会子,他要和霍榷说话。

其实从镇远府出来后,霍杙便开始旁敲侧击了,只是霍榷不是佯装未听到,便是装作没懂他话中的意思,答非所问。

现在霍杙又把人都支开了,霍榷知道他这是要直截了当地问了。

果然,霍杙直接便道:“二弟,莫要再和我装傻充愣了,一夜之间九门提督被裁撤,亲军都尉府也换了人,这些天锦衣卫暗中频频出动,你终日在皇上身边不要说你都不知这些。皇上可是要对南阳伯和周阳伯做关门打狗之势了?”

其实不但是霍杙为代表的大皇子一党这般以为,许多人是也这般想的。

其中以太后最为激烈,不顾朝中群臣非议,公然将御林军五卫中的三位统领给撤换成了王党的人,以备不测之时,退可自保,进可一不做二不休。

如今京中情势的确不如面上看到的那般平稳,锦衣卫发现京中多出不少外地人,且那些人都武艺高强。

祯武帝让顺天府府尹姚捌拿个寻常的由头抓了两个回来,交由锦衣卫细审后连夜急急裁撤了九门提督,将整个京城的门户都亲自控制在自己手中,又那里会让太后将御林军给控制了。

至于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听说连司马空都不知道,霍榷只觉得京中怕是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霍榷是这般想,可无论霍杙如何威逼利诱,也不松口。

而在镇远府里,年下事多,霍夫人和宋凤兰晨省都只略略坐坐便去忙了,只官陶阳一人在霍老太君身边伺候着。

官陶阳亲手给霍老太君摆好饭食后,又将给袁瑶的汤羹小心放进食盒中,这才拿出帕子拭过额上。

霍老太君心疼道:“袁氏派来的婆子不好使?怎么这些天还未学会这道汤的?还要你天天这般操劳。”

官陶阳笑道:“老太太是不知的,这道汤看着简单,其实十分讲究,一时半会学不会也是有的,急不得,再说我也不过每日早起了些许时候,少睡一会子罢了……”说着忽然摇摇欲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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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太君立时惊叫了起来,“陶儿,陶儿……”不顾自己的年事已高,也早顾不上什么仪容举止了,丢开龙头杖在丫头们的惊慌失措中踉跄着向官陶阳奔去。

在官陶阳旁的郑婆子见主子样子不对,早早便扶住了她,“奶奶,姨奶奶,你怎么的了?”也不顾上规矩,就近把官陶阳扶坐在饭桌旁嵌十色珐琅的绣墩上,掐着官陶阳的人中,再唤道:“姨奶奶,你别吓老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老奴如何有脸面去见太太。”

郑婆子这话里说的太太可不是霍夫人,是霍老太君的女儿,官陶阳故去的母亲。

提起已故的女儿,再见官陶阳脸上的苍白与薾弱,霍老太君倘若又经历了一回当年得知女儿逝去时的撕心裂肺,“太医,太医,快去请太医来。”迭声不止地喊着,只是声音却透着虚了,不似往日里那般中气十足的。

顿时寿春堂里又是一阵慌乱,彩萍顾不上其他的就往外跑去请太医,只是才出了正房就抓了一个小丫头来,小声对小丫头道:“你快到西院去找二奶奶。”

小丫头是彩萍的表妹,此时屋里正因官陶阳而慌忙着,彩萍却让她去找袁瑶,小丫头自然是疑惑的,可到底也是向着她表姐的,便道:“就这么白眉赤眼的去,没个什么口头的,怎么搭讪?”

彩萍让小丫头附耳过来,一通嘱咐后,这表姊妹两才一个往前院跑去找人请太医,一个往后院后房门去。

而官陶阳这会子似乎已幽幽转醒,一手扶着太阳穴,身子靠着郑婆子,气若柔丝却还顾不上自己,忙安慰着霍老太君道:“老太太莫要着急,小心身子,我只是一下子起猛了,觉着有些晕,现在已经好多了。”

郑婆子忽然哭得很失态,嚎啕道:“姨奶奶,你还这般为着旁人掩饰的,别人那里又会念你的好了。”

官陶阳坐起身来,冷起了脸,呵斥郑婆子道:“放肆,仗着从小奶大我的情分,就以为有着比别人不同的体面了,看把你狂得,仔细那天我就把你打发出去了。”

郑婆子立即便跪了下来,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道:“如今当着老太太的面,姨奶奶就是把老奴给撵出去,老奴也要把话说了。”

官陶阳又是一副欲盖弥彰的慌张,“住口,果然是越发放肆了。来人,快把这目无主子的轰出去。”

霍老太君知道外孙女在府里地位的尴尬与艰难,平日暗地里怕是没少受气的,再看外孙女事到如今还要忍气吞声,可见是贤惠良善的,霍老太君只觉对官陶阳心疼得五脏俱碎了,眼中隐隐透着泪光道:“你都这般模样了还要拦着她不让说,到底还想瞒我到何时,是否等着似你母亲那般去了,才告诉我,让我再白发人送你们黑发人?”霍老太君说得情真意切,把官陶阳都说得潸然了,祖孙两抱起就是一顿痛哭。

身边的丫头媳妇们赶紧劝解,霍老太君才稍稍止住,疾言厉色对郑婆子道:“我是瞧着你是陶儿的奶娘,比旁人对陶儿多几分情分,自然服侍得更尽心仔细些,我也才放心把她交给你了,没想你这老货却敢欺上瞒下。”霍老太君重重哼了一声,“还不快照实情说来。”

官陶阳也不阻拦了,只一味的扭头一旁低低地抽泣着。

郑婆子向霍老太君一磕头,道:“回老太太,姨奶奶自伤了头虽被禁足了,却还是没能安心调养,不是担心老太太身子,就是担忧着大少爷又勾起了旧病,再有先头冲撞了榷二奶奶,日日念着若是二奶奶有什么不测她就是霍家天大的罪人了。所以一得出了院子姨奶奶就顾不上自己,听说榷二奶奶因怀着身子,食不香睡不宁的,思虑了一宿想起了这乌豆桂圆肉猪尾汤,这汤最是繁琐,不说备料,就是一炖就要一个半时辰,姨奶奶每日五更初便起了,一连数日如此,本就只是堪堪好的身子那里经得住这般早晚睡的操劳。老奴劝,姨奶奶却说不碍,二奶奶安稳了才最要紧,又说不论是大爷还是二爷子嗣都艰难,二奶奶平平安安生下康健的孩子,老太太高兴了比什么都强,也才能稍稍安了她的心,平了她对二奶奶的愧疚。她现下累些不打紧,以后再歇息回来就是了。姨奶奶这份心意不说能感天动地的,最少是个人听着都要心软了几分了。可……可……”

这郑婆子说着说着就有些气愤了,“可怜姨奶奶一片慈悲的好心肠,有人不但不在意反而生生糟蹋了去。”

因着心疼官陶阳,霍老太君听到有人糟蹋了官陶阳的心意,那里会不火的,狠狠道:“说,往下说。”

郑婆子抹抹眼泪,道:“二奶奶指来的那个婆子如何,老奴不说别的,也知道一样的米能养出百样的人来,一个爹娘生出来的都各有不同了,不够机灵一时学不好姨奶奶的手艺也是有的,姨奶奶那里会不明白,也是出于好心好意怕二奶奶才吃开的,一时断了,前头吃下的就白费了,就每日都做了一盅送过去。东西虽不值什么,却是姨奶奶的心血,老奴怕下头的小丫头毛手毛脚的,路上不小心打翻了去,便每回都是老奴亲自送的去。只要二奶奶吃得高兴了,姨奶奶的辛苦也值了,没想到有一回,老奴送了汤羹过去,才和她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了几句,出来时无意间见着那狗食盘里正盛着姨奶奶辛苦炖出的汤羹。”

霍老太君气得脖子都圆了。

郑婆子哭诉了起来,“老奴气不过想找二奶奶理论,可一闹起来又怕姨奶奶难做,便忍着回姨奶奶,让姨奶奶别再做了,好心都被人当了驴肝肺了。姨奶奶却说,怀着身子的人疑心大不是没有的,只要一路做下去,二奶奶会懂她的真心实意。”

霍老太君一甩手,把饭桌上的碗碟扫了下去,“这种教坊司里出来的东西都是黑了心肝的,都以为别人也是黑了心肠的,不然怎么有话说,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

罢了,霍老太君又让郑婆子起来,道:“我会给你们主仆做主的。你起来,带上食盒,和我一道去漱墨阁,既然她不识好人心,就不要对她客气,我亲自给她送去,要是她敢再不吃,就是硬灌了她,也不能让她作践了陶儿的心意。”

官陶阳赶紧道:“老太太这可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