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1 / 2)

袁瑶一时放声痛哭。

待霍榷沐浴完毕,袁瑶扶着他去给霍荣请安,回来用过了一些素食,袁瑶便让霍榷歇下。

只是方躺下,袁瑶才要去落帐幔,却被霍榷拉了衣袖,“海棠再陪我一会子。”

袁瑶小心不去触及霍榷手背之上的灼伤,两手捧着霍榷的大手,坐床沿。

见她坐下,霍榷似乎这才安下心来闭了眼,喃喃劝说着袁瑶道:“那日十分凶险,援军却迟迟不见,只得焚城与蛮夷同归于尽。那时我早不敢有还能苟活之想,只盼他日奈何桥上还能等到你来,所以海棠别再为我伤心难过,你我夫妻二人还能相守共度余生,已是上天的恩赐,不可再有奢望。”

袁瑶一面小心抚着霍榷的发丝,一面哽咽道:“侯爷说的是,是我执迷了,我该喜欢才是。那些日子,我何尝没做那最坏的打算,倘若你有什么不测,京城亦不能保,只求能安稳送走三个孩子,哪怕碧落黄泉我都会去找你。如今还能有一家团聚之日,我不该再贪心些皮相的得失,这就够了。”

霍榷又道:“此番多得塬瀚表兄,若是不是他寻到那几日孩子,为夫真就要折在牢中了。”

袁瑶点点头,“表哥这份大恩,我亦紧记在心。我还听闻因表嫂头胎得女,姨爹让表哥以多年无出子而休妻,我虽有心帮持,却无奈为外人不好主持公道。所以我又想,表哥和表嫂的品行是有目共睹,日后乖姐儿的品德如何我自是放心,只道若是他们家有心,我倒有意让乖姐儿同佑哥儿定下这门亲事,看谁还敢轻视表嫂她们母女俩……”

在袁瑶柔柔的诉说声中,霍榷沉沉睡去了。

霍榷也是知道回家了,可安心了,一直强撑的一口心气就泄了,竟一夜高热不退,昏睡不醒,孔御医针灸药石一气用上。

又因霍榷一身伤病,不能为其擦拭身子,就连在额头上敷一块帕子都不能。

袁瑶衣不解带的细心照看了一夜,在四更之时方渐见霍榷安稳了。

只是此时,又近了进宫晨诣朝临之时。

因礼部会翰林院商议太后商仪注:自闻丧日为始,第三日诣思商门外朝夕哭临三日,又朝临七日,各十五举声而止,具衰服,通二十七日服满除。

这日晨诣为朝临第六日,却是霍榷出狱后头日朝临,虽身负伤病,却也不好告病在家。

故而,那怕袁瑶不忍,亦要唤醒丈夫。

霍榷在袁瑶一声声的低唤中醒来,在醒来的一霎,霍榷还以为还在狱中有些警觉与防备,在睁眼触及袁瑶,立时又笑了,牵过袁瑶的手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见霍榷醒来,袁瑶让青藤再去请来孔御医,袁瑶暂且回避到西梢间去。

孔御医少时便赶至,诊了一回脉,再小心给霍榷换了药,嘱咐再吃一剂汤药稳妥些,这才又退出去。

佑哥儿为威震侯世子,按三品制,所以佑哥儿亦要一道进宫哭临和朝临的。

在袁瑶小心给霍榷更了衣,又亲喂吃了一碗汤药,佑哥儿在苏嬷嬷的牵领下睡眼惺忪地到了。

佑哥儿一见袁瑶和霍榷,便甩开苏嬷嬷的手,奔袁瑶和霍榷这厢来见礼请安,奶声奶气道:“爹,今日可好些了?”

霍榷有些虚弱地点点头,“果然是进益了,请安到底像模像样了。爹大好了。”

佑哥儿一听被父亲赞扬,圆脸止不住地高兴,但一想到又要进宫随祭,又不高兴了,“今儿进宫又要怎么嚎?要湿的?还是要干的?”

霍榷不明其意,便问道:“什么干的湿的?”

在一旁蒙麻布盖头的袁瑶过来,拿指尖一点佑哥儿的脑门,笑道:“哭临三日,就是他说的湿的,朝临七日举声就是他说的干的。”

霍榷也不禁笑了。

“可不管如何,他就只会干嚎。”袁瑶说罢,扶霍榷站起,又让佑哥儿跟上,三人一道进宫去。

霍榷上身有伤,又因昨夜大病,此时脚下虚浮,下了车马进了宫门,袁瑶一路搀扶着他,缓缓往里。

“想来,我俩白头之时,也会是这般情景。”霍榷道。

袁瑶稍稍挨近霍榷,应道:“嗯。”

至思善门前,三人方要按品爵入列,却忽闻王永才高声宣唱道:“皇上有旨,威震侯,威震侯夫人,威震侯世子近前举哀。”

袁瑶又搀扶着霍榷进到殿内,一时扑面而来忠守王的哭嚎,“……孙儿不孝,竟不能回来见您最后一面。”

忠守王贵为皇子,蒙冤亦不会同霍榷一般,被打入大狱。

而蔚县一战,忠守王虽也有受伤,但不及身先士卒的霍榷,所以这时候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大嚎。

殿内,祯武帝居中,众位皇子宗亲等服衰服,做两列跪拜,唯独不见皇太子。

白纱幔后是霍敏领众妃嫔之列。

霍榷跪于忠守王之后,向太后灵行四拜礼,举哀,再行四拜礼,毕,向祯武帝行奉慰礼。

祯武帝亲扶起霍榷来,欲言又止,终只余叹息在口。

十一月十六,二十七日服满,祯武帝上释衰服,易素翼善冠,麻衣布袍,腰绖。

文武着素服、乌纱帽、黑角带、皂靴朝参,命妇素服,孝髻。

祯武帝因对霍榷有愧,自然在医药之上不遗余力,天下间最好的伤药都尽数用在了霍榷身上。

霍榷伤愈极好,只是结痂在身一令霍榷全身瘙痒难耐,二则令霍榷面容狰狞,比之之前显了狰狞,初初一见十分吓人。

太医院中御医医术再高明,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霍榷心中是何种滋味,袁瑶不能感同身受,亦心疼不已。

所以袁瑶想了一法,每每皆要亲吻霍榷面上狰狞的痂结,让霍榷明白并非所有人都惧怕他的模样。

到了后来,佑哥儿也有样学样,让霍榷很是欣慰。

可这到底治标不治本,袁瑶遍翻《花集》查得一治疤痕方子,叫舒痕胶,上说用一种海外传来的油葱,同数中花卉捣制成胶涂抹,可去疤痕。

袁瑶便上了心,那数中花卉倒好找,只是繁琐些罢了,只油葱一样,北边没有,只得打发人到南边去寻。

孔御医听说了这方子后,一时惊艳,数度前来询问霍榷,几番探讨竟总结出一法,针刺抹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