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几回了?”杜春晓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来。
“什么?”扎肉莫名其妙。
“少装蒜!”她用力掐了他的胳臂一把,虽隔着厚棉衣,却还是掐住肉了。
扎肉惨叫一声,可怜兮兮道:“两回!才两回!”
杜春晓笑道:“按理说,睡几回也不是大事,睡出金山来才好。既是已知道有财路可挖,你小子不可能一点底都探不到,要不然那日就巧成这样,你怎么就跟那进到里头去的客人一桌耍呢?”
“姐姐呀!”扎肉拼命揉搓被掐过的胳膊,嬉皮笑脸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女神算!不过你也在这里住着的,知道这赌场隔出的几间除住人之外,便是摆放食物的地窖与停尸间。这两层中间,其实还有一层,便是那秘密赌房!”
“你进去过?”夏冰显然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唱戏般的对话蛊惑住了,急忙追问。
“怎么可能?”扎肉拿脏兮兮的“纱布手”拍了一下大腿,龇牙咧嘴道,“据我所知,那赌房并非每晚都开,我踩点的两个月里,大概也只开启过两次,其余时间都是大门紧闭,神秘得很。”
“凭你的伎俩,要潜入探个究竟,不是小事一桩?”
“没错,对小爷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你可曾见过哪个赌坊会赌完之后还把钱都堆在赌过的台子上的?还不都收进小金库里去。我就算知道,也没兴趣进去扑空呀!”扎肉讲得唾沫横飞,显然又有了无限勇气。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若没打那房间的主意,何必又去接近五爷?话说五爷是什么来头?”杜春晓抬眼给扎肉吃了个“白果”,复又抬手欲掐。
扎肉忙闪出老远,道:“听说专做人口买卖……”
话未说完,头顶已挨了她一巴掌,只听杜春晓恶狠狠道:“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扎肉满脸的委屈。
杜春晓却已挂起不怀好意的贼笑,在扎肉耳边轻声道:“扎肉呀,看在姐对你这么好的份儿上,说说这条街上还有谁在做人口买卖?怎么做的?我可是从那吓死人的白头发浑小子那里听过贩孩子的事儿了。”
在这样的软磨硬施之下,扎肉却嘿嘿一笑,道:“我讲得再好,不如姐姐自己亲身走一遭知道得痛快。”
“也是。”杜春晓作恍然大悟状,拍拍对方肩头道,“这位爷自做了人家相公之后,任务艰巨,还得赶在夜里赌坊开张之前服侍潘老板一回。哦,不不,一回不够就两回,两回不够就三回,三回不够就……”
“姐姐这是要把你的好弟弟往死里整呀?”
“这是哪里话?只要整到你能打听到那间秘密赌房几时再开,便大功告成了!”
※※※
小刺儿没有手,只两个腕子上裹着一层皮,两条腿都是弯折的,越过背脊架在肩膀上,整个人于是被叠成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团”,只拿胸腹处抵在装滑轮的木板上,不得站起坐下,这一世都要看着路人的脚背讨生活。虽然是这样的“低姿态”,却无法遏制小刺儿身上长出的“刺”。他日日在街心处乞讨,认准目标便强行抱住人家的裤腿,凶巴巴吼道:“行行好!行行好!三天没吃饭了!”
路人给了还好,若是不给,他必要往对方鞋面子上啐一口,再迅速连人带木板滑开。被人劈头盖脸追打一通的几率也是高的,但也不乏怕了他的,乖乖投下几个银角子。虽然在幽冥街这样胆小的人极少,却还是有的,小刺儿就凭那身脆弱的“刺”生存至今。
那一日,小刺儿如往常一般在一个肉铺旁哭丧个脸,高声大气叫:“行行好!”那屠夫也颇恼他,赶了好几次,将他的木板推出老远,但隔一会儿这“人团”还是会滚回来,百折不屈地行乞,似乎是打定了这里的主意。只今天一早便下过雪子,气温异常之低,再经风刮过,街面上的石板都结起一层厚霜。虽然隔着木板,小刺儿还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地底透上来的寒意。他不由缩了一下身子,裹紧了身上的破棉布,原本为了更有效果,他应该将棉布脱下,只穿个光膀子的汗衫博同情,可他上个月已经咳嗽三次了,实在不想再冒险。何况……现在还吃得起肉的人,大抵也不在乎施舍他几个小钱吧!
然而情形出乎他的意料,今天连买肉的人都那么少。那些穿高筒皮靴的人他不敢扑上前去抱,因为被踹的时候相当疼,于是还是盯牢那些温和低矮的棉鞋。穿这类鞋的人多半个性也是棉的,菩萨心肠。所以看到穿了棉鞋的,还是红彤彤的颜色,鞋头圆鼓鼓的,像在对他微笑,小刺儿瞅准时机扑了上去,两只断腕紧紧勒住那双鞋,叫道:“行行好!”
那棉鞋没有动弹,头顶传来的声线也很亲切:“饿不饿?”
gu903();小刺儿遂发觉整个胃都像在燃烧,然而还是吞了一下口水,吼道:“行行好!给钱买点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