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苏那张沧桑的脸懒洋洋抬起,神色异常冷漠:“因我有性命之忧,只能找这个教堂来躲着,藏在钟楼里头,身上带的东西都吃完了,饿得不行。所幸那孩子在钟楼打扫的时候看见我了,我求他别告发,给了他两块钱,后来他便天天给我带吃的来。昨晚我照常在老地方等他,未曾想左等右等都没来,却听见钟楼上有些动静,便跑上去一瞧,那哑巴正用钟绳勒着他呢!我情急之下,便抱住她大叫,可恨这哑巴疯了,居然还是把他推下楼了。”
阿巴像是听懂了乔苏的话,竟再度跳起,将头拼命往乔苏的腰腹撞去,被眼明手快的扎肉抱回。
杜春晓却弯下腰来,掰起乔苏的下巴,拿一对犀利的眸子逼近乔苏那张不堪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既然那孩子这么照顾你,如今他死了,也未见你掉过一滴泪,可不像是昨晚会拼了命救人的模样!”
两人已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样长久的对峙被乔苏的一串狂笑打破,她笑得表情扭曲,眼白渗血,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对杜春晓道:“因为现在我知道,那孩子该死。”
【7】
若望的花房依然保持“世外桃源”的梦幻,只是这一次,陪他享受仙境的是另一个死人费理伯。如今这孩子身上油津津的罩袍已被脱下,若望用洒了香草粉末的清水为他清洁皮肤,他雪白的手在费理伯的死灰色皮肤上缓缓移动。
门外传来阿耳斐的声音:“若望哥哥,神父大人托我来问一问,可把费理伯收拾好了?”
“还要再等一等。”若望又将手指连同拭布一同浸入冰水。
“啊?哦……”
尽管隔着门板,若望还是能听到阿耳斐的迟疑,他只得叹一口气,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阿耳斐穿过落英缤纷的干花花帘,走到若望跟前,看着头颅塌陷的费理伯。
“阿耳斐,在天主面前,我们是最亲密的兄弟吧?”
阿耳斐点点头,与若望一道为费理伯换好袍子,过程缓慢、艰难,却意外地平和。在亲历三次徒友死亡事件之后,他们似乎已经将恐惧驱除出了“字典”,更何况相比玛弟亚与西满被挖去眼球、绑扎头颅的惊悚,费理伯的死态已经算非常“平和”了。
“那个……有冰糖吗?”阿耳斐的声音气若游丝,额头蒙了细汗,像是对费理伯的灰色尸身有些无所适从。
若望看着阿耳斐,没有说话。
※※※
柴房内的乔苏被松绑,是杜春晓的主意,依她的说法便是:“谅她也不敢怎样,倘若要跟老娘耍花腔,将她直接交给潘小月便是。”
这一讲,乔苏反而哭闹起来,大叫:“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既不信我,就把我送到潘贱妇那里去!我不活了!”边哭边一把抓住杜春晓,摆出要找她拼命的架势。杜春晓也不急不恼,反而一把将她抱住,乔苏只觉双臂勒紧,整个人在她怀中动弹不了半分,只见对方咧开嘴,露一排黄渍斑驳的烟牙,笑道:“你倒是说说,那孩子怎么就该死了?”
乔苏挣脱不掉束缚,便用尽力气啐了杜春晓一口,骂道:“这里不干净!这些孩子也都不干净!早死早超生!”
“她该不是真疯了吧?”夏冰忙上前替未婚妻擦去挂在眉毛上的唾沫,嘀咕道。
“真疯还是假疯,试一试便知。”
说话的人是若望,后头跟着神色恍惚的阿耳斐。
“若望,都安置好了?”庄士顿显然更关心费理伯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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