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把一座城风化到只剩黄色的土堆,住在城里的人,早消失在历史长河深处,燕回想起壁画中的女供养人,美丽,年轻,和她一样风华正茂,但也早变作枯骨一堆,她很惆怅,为人的渺小而惆怅。
握在手里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不过匆匆几十载。
那她更要跟最爱的小湛老师在一起了,壁画里的人,后世还有人知道她们存在过,她和他,只不过是大千世界的普通人,千年之后,谁知道他们也在这世界上爱恨情仇走了一趟呢?
燕回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忧伤。
“你说,这里以前是不是也住过漂亮的女孩子?就像我一样。”她又笑起来,她不喜欢沉湎于这种忧伤情绪之中,她要高高兴兴的,不去想太遥远的事情。
湛清然的目光绕着她探究,他把她墨镜拿掉,燕回条件发射地想去阻挡,可已经晚了,他发现她眼里又有水光闪动。
“这是怎么了?”他声音温和下来。
燕回鼻子忽然狠狠一酸,不管不顾抱住了他,完全忘记景区还有游客,果然,有人从两人不远处过去时往这投过来两眼。
“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直到我死了。”
湛清然无声笑笑,他拍着燕回肩头:“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大约人年轻时就爱提这种字眼,湛清然本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但怀中女孩子分明有种脆弱的孩子气,他不得不回应她:
“嗯,我答应你。”
燕回抬头看他,感伤说:“不许变,你说的话要像玉门关的风沙一样,从没消失过,这里的人早没了,可风沙一直都在。”
湛清然低头注视着她清澈的眼,嘴角慢慢扯开:“不变。”
“你是我的。”她忽然很霸道地宣示主权。
湛清然笑了出来:“好好好,你的。”
顿了一下,他又问:“在莫高窟时想的也是这些?”
“我一想一千年一下都没了,我们才能活多久,人生这么短,我不能跟小湛老师分开。”燕回委屈地撇了下嘴,“我觉得很寂寞,也很伤心。”
湛清然不语,他摸摸她的脸。
燕回的vlog没在景区拍,他带她回车上。
景区的西边,同样位处疏勒河谷南侧,那里没一个游客,湛清然驱车往西南方驶去。
车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飞驰,扬起漫天风沙。
一路时不时有烽燧出现。
湛清然没往腹地开,把车停在胡杨树下,他先下来,看了看地形。
燕回在车里给自己化妆,弄头发,湛清然回到车里,一言不发含笑看着她。
妆容冷艳,她不笑的模样很少见,等换上深红配深绿的飘逸长裙从车上下来,湛清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好像燕回真是从壁画中走下来的菩萨。
菩萨一秒破功,她光着脚,叫唤着硌死了。
风很大,吹得裙带飘飘。
不过菩萨很快就进入状态,燕回学过古典舞,来前已经跳熟,但壁画里菩萨的手势她看过就在了心里,因此,当湛清然把镜头对准她时,她忽然冲他嫣然一笑,说:
“节度使大人,你一介凡人就不要痴心妄想天女了。”
断壁残垣,古道西风,身后阳光投射过来,眼前唯一的颜色就是燕回眉心的花钿和身上的彩绸,湛清然不得不承认,燕回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子,他以后也不会遇到比她更美丽,更轻盈灵动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拍她,燕回敛起笑,她不笑时仿佛自带神性,妩媚铅华尽洗,只剩静默光明。
在戈壁滩上跳舞,是件很辛苦的事。
湛清然见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柔美,腰肢婀娜,身上彩带不断随风舞动,他认出壁画上的动作,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燕回非常敬业地完成了这期视频的拍摄,后来,又拍了许多照片,她不停找最好的角度,跑到烽燧上站,下不来,湛清然只好上去把她抱下来。
她时不时要过来看效果,不满意让湛清然重拍。
最后,满头满身的沙子,回到了车上。
燕回的脚心通红,她嘶嘶几声坐在位子上,俯身查看。
湛清然没想到她那么能吃苦,顶着太阳,每个动作都要做到最美最飘逸,一场舞下来,多少要被西北的太阳伤到。
“我看看。”他蹲下来,看她的脚。
燕回对着他撒娇:“好烦,你都没有夸我一句,我刚才不美吗?你见过那么美的人吗?”
湛清然却抬头往西边看了两眼,他忽然放开她,说:“我们现在得赶快回去,要起沙尘暴了。”
第25章湛清然对天气预判很准,……
湛清然对天气预判很准,车子开得飞快。燕回脑袋碰到车窗,她哎呦一声,捂着眉毛。外头,沙尘暴渐起,先是氤氲的云海,看不出有什么太大异样,后来,浓度陡然增高,成核爆蘑菇云,成筒成筒地往天上螺旋,就堵在车前,燕回哪里见过这么壮观的自然之景,睁大眼,觉得湛清然开着车正把两人往风暴的中心眼里带。
“啊!”她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