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盖在岩壁上的透明固体遮盖住了许多场景,看起来模模糊糊,袁森挥手想擦掉这些东西,可是固体与岩壁黏得很紧,不能撼动分毫。

杨健教授突然醒悟过来,吼道:“别乱动,这是尸蜡,有剧毒!”

袁森吓一跳,奇道:“教授,我没听说过尸蜡会有毒啊,而且尸蜡是棕黄色的油脂,而这里却是淡绿色的透明固体,根本不一样!”

杨健教授把手电打过去,在墙角落,赫然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面部朝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他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溃烂得厉害,脓水不断地往下滴,而手背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皮肉沟壑里的森森白骨。

巴哈尔古丽看着那尸体也不禁直犯恶心,捂着嘴巴跑开。袁森走过去,用冲锋枪的枪柄将尸体翻过来。尸体的脸已经溃烂得不像样子,脸上一条条烂出来的沟壑,脓水直流,眼珠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空空的眼眶。

袁森端详半天,突然想起来,这人不正是袭击自己的高个子吗?他曾计算过悬棺上挂的尸体和后来发现的尸体,在树上他也数过追踪士兵的数量,就差一个人。当时他存有侥幸心理,想也许那个人没死,找到出口从山洞里逃了出去,没想到现在死得最惨的就是他。

尸体身上有多处伤口,特别是腿骨和胸口,有明显的外伤,想来山洞外的血迹,就是他留下的。

杨健教授道:“我是看到他的尸体,才想到湘西苗疆曾经流传过一种保存尸体的方法。人一断气,就立刻给他灌由各种毒虫秘制的毒药,再把尸体沉入一个特制的水池里,水池放满毒药水,水池所处的地窖完全密封。尸体封存一年左右再下葬,这样就在尸体上形成了剧毒的尸蜡,既可以保证尸体不腐,又可以防止盗墓者破坏。因为尸蜡含有剧毒的缘故,所以连颜色也变成绿色。”

“可是,独目人和湘西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贺兰山脚下的苗寨也与穆寨有关?”袁森不解道。

杨健教授道:“我也很惊异这两者的联系,独目人文明比湘西早了数百乃至上千年,如果这种秘制尸蜡方法外传,也有可能;或者其他原因导致两种文明融合,也有可能。总之这个需要进一步研究。”

袁森看着粘了尸蜡的衣袖,上面蒙了一层绿色油脂,再看看躺在地上溃烂得不成人样的尸体,袁森一阵恶心,赶忙把衣袖在岩壁上擦拭。

杨健教授道:“把你的匕首给我!”

袁森依言递上军匕,杨健教授戴上手套,用匕首在壁画一角切入。军匕锋利异常,刀刃极薄,杨健教授可以很容易地插入尸蜡和壁画之间的缝隙,一块块地将尸蜡挑下来。

杨健教授忙活了几个小时,才将岩壁上的尸蜡全部挑除掉,而岩壁上凿刻的壁画,也静静呈现在三人面前。

整个壁画有八米长,两米高,壁画线条飘逸灵动,山川大河穿插期间。第一幅画是战争的场面,成千上万的独目人手持弓箭刀枪,与另外一个部族的人混战在一起。与独目人相比,敌对部落的人要矮小很多,他们留着长长的头发和胡须,整个脑袋看上去像一团乱草。骁勇善战的独目人连战连捷,几场大仗都以独目人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后来,长发人退到大山里,独目人紧追不舍,追杀进大山,对长发人又是一次大屠杀,剩下为数不多的长发人逃进深山,独目人围追堵截。

后来,不计其数的独目人将一座大山围住,进行地毯式搜索。壁画上,独目人高昂着头颅,举着弓箭和长矛,浑身肌肉凸起,而瘦弱的长发人则龟缩在大山里,等候独目巨人的裁决。

隐藏在树丛里的长发人一个个被搜寻到,然后射死,庞大的独目人军队紧紧包围了长发人的首领。

那首领戴着金冠,面容猥琐至极,虽然壁画线条简单,可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长发首领的神态,极端传神。长发人首领随着侍卫钻进山洞,独目人穷追不舍,一群独目人战士也跟着跑进山洞,洞口突然冒出浓浓青烟,跑进山洞的独目人纷纷哀号着从洞里滚了出来。他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身上、脸上血肉模糊,嘴巴张得巨大,脸上已经看不清楚面容,白森森的骨头撕开皮肉的包裹,裸露出来。

独目人剽悍异常,不为所动,又是一队人马冲了进去,第一个冲出来的人居然只剩下下半身,腰部以上的部分仿佛被截断了一般,只剩两条腿的独目人冲出山洞,速度不减地坠落悬崖,其他的独目人战士一个都没出来。

凶悍的独目人这才意识到敌人的可怕,放弃了进攻,而是在大山中驻扎下来,死守洞口,还不停地在洞内焚烧浇湿的枯木,浓烟直冲山洞。

就这么僵持了一天,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长发人首领率领着十几名手下试图突围,独目人被血腥烧红了眼,一见长发人首领出来,蜂拥而上。壁画上,射出去的箭矢如同蝗虫,密密麻麻包裹着十几个长发人,眼看长发人就要死于非命,被射成刺猬。

突然,恐怖至极的情景出现了,那长发人首领昂起头,脸朝向天,口中念着咒语。天色剧变,狂风骤雨中,长发人首领跃上天空,整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蜥蜴。蜥蜴尾巴在空中甩了一下,闪电一样袭向独目人首领,高大魁梧的汉子还没来得及反抗,腰部就被蜥蜴的尾巴缠住,蜥蜴细小的眼睛发出狡黠的光,阴毒地瞪着独目人首领,它的前肢搂住首领的脖子,又尖又长的大嘴发疯一样乱啃。独目人首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脑袋就被啃得一塌糊涂,肉是肉骨是骨地分开。

蜥蜴不再停顿,从脑袋接着脖子身子下身,几分钟把高大善战的独目人首领啃得就剩下几块皮。众独目人战士被吓愣了几分钟,突然发疯一样冲向蜥蜴,蜥蜴不畏刀箭,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见人就咬,战场上血肉横飞哀号遍野。大蜥蜴张口就撕下独目人战士大半个身子,情景残忍至极,壁画上血肉乱飞,相当恐怖。

杨健教授紧皱着眉头,他被壁画中的世界深深震惊了,这是两个匪夷所思的民族,可是壁画中的描述又不似神话传说,从凿刻的写实角度来看,这似乎是在记录历史。

独目人从大山中败退,他们几乎退出了长发人的一半领地,可是,接下来独目人中又发生了极端严重的瘟疫。大量身强力壮的独目人战士痛苦地死去,不断有部落的巫师死在祭坛上,整个独目人部落陷入空前的恐慌。

他们认为长发人的土地是被魔鬼诅咒过的,纷纷退回了自己的驻地,可是重整队伍的长发人没有放过独目人。壁画上,大蜥蜴率领着长发人残部与独目人战得难分难解,数量不多的长发人用巫术、诅咒和带毒的弓箭,割下了一批又一批独目人的脑袋。

战争很快呈一边倒的趋势,独目人部落人口锐减,大蜥蜴所到之处,独目人无不惨败。曾经辽阔的土地也渐渐渺无人烟,独目人的领土急剧缩小,到了后来,独目人闻到长发人的声息就吓得四处奔逃。

最后一幅图画的是,一群独目人老者打开深埋地下的地洞,年轻小伙子把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运进了洞里,老者封了山洞,大批的独目人分成两部分,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纷纷远去。

袁森和杨健教授对视一眼,齐声道:“独目人宝藏!”

杨健教授挥手让袁森别做声,他的视线又回到壁画上。在壁画的末尾,一群又一群的独目人漫无目的地走进森林,任由野兽虫蛇啃噬,不反抗,也不做声,静静地等待自己的身体被吞掉。

袁森久久凝视着壁画上走失在森林里的独目人,道:“这幅壁画,竟然是讲述独目人命运的悲惨迁徙史!由强大到衰败,最后被驱逐出家园,不得不背井离乡。”

杨健教授的目光也凝视着壁画的末尾,那一群群茫然失魂的独目人,他突然道:“巫术,难道独目人中了长发人的巫术?”

巴哈尔古丽突然眉开眼笑,道:“哈,教授——”

杨健教授也不理会她,指着壁画的最开始,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十几幅壁画,只有这被蜥蜴打败之后,才有独目人走进森林等死的场景。这就说明,袁森你看到的穆寨人自己死在森林里,是源自数千年的长发人。而现在壁画中所讲述的独目人部落由盛到衰的经历,与古书《拓碑》中讲述得毫无二致,这不得不让我想到长发人的巫术,也许是长发人的巫术,操纵了独目人的死亡方式。”

袁森和巴哈尔古丽听着杨健教授天方夜谭一般的推断,心中发毛,神秘长发人的诅咒,居然可以让独目人千百年来,以这种自虐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真是可怕至极。

杨健教授从登山包里拿出纸和笔,小心地将壁画拓下来。袁森站在壁画角落里,看着杨健教授拓画,他的眼神不时地瞟到壁画上,灵动传神的笔迹,交错曲折的情景,让人不知不觉地被吸引。

“教授,你发现没有?”袁森指着壁画的角落。杨健教授寻声看去,那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凹槽,细得就像一条线。那凹槽壁画的上下部分都有,侧面也有,就像是整幅壁画是画在一块大石板上,镶嵌进石壁上的,小凹槽就是石壁与石板之间留下的缝隙。

袁森道:“这么说,这壁画可能最初不是放在这里,是被人为挪动的!”

两人脑中电闪火石,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穆寨山峰上的那幅让穆寨原住民不惜以生命来膜拜的壁画,难道它也是被人为挪动的?

到底是谁有这种本事?

杨健教授突然将袁森朝旁边推了推,道:“你让一下,壁画右下角好像有问题。”

袁森挪到一边,壁画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小字旁边是一块方形,方形中间缺了一块,好像是人为的破损。根据方形边缘的线条判断,破损的部分应该是文字。

杨健教授道:“小袁,你看看,这个像什么东西?”

袁森戴上手套,去摸那残破的方形框子,“这就像一个印章。”

杨健教授点头道:“对,古人作画,常喜欢在字画上授章表字。这个方框,很可能就是壁画的作者留下来的字号。”

袁森同意,“可是,只有汉人才会有这种授章留下字号的习惯,莫非这幅壁画是汉人所作?看这凹槽残痕,应该已经被毁掉许多年才对,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健教授手指在方形残槽上挪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上面,似乎没有听到袁森说的话,袁森纳闷地看着他的动作。

巴哈尔古丽笑道:“教授对古代印章很有研究,他自己也是刻章的高手,很擅长阴文变化体的雕刻。他现在是根据残槽边缘的痕迹,来判断印章上的文字。”

杨健教授一字一字说道:“子———授——印——”

“张骞的字就是子文,果然是张骞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