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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一说,薛向才知道,这帮知青根本不是每人每月领三十一斤粮食,而是每人每月只合十六斤。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帮知青正是十八九岁年纪,哪个不是饭量惊人,每天一斤粮食都得勒紧腰带,结果只剩一半,也就是五两粮食,不饿出毛病才怪呢。
薛向大怒,喝问李拥军平时是谁配发知青粮食,一问才知是和蔡氏父子一道跑路的铁勇铁副队长负责。这会儿,铁勇跑得没了踪影,薛向只好叫过仓管员老王一问,才知道不单是知青们的粮食被克扣了,就是社员们划算工分时给的评级也普遍偏低,竟然出现了队里的粮食没分完,还欠着公社公粮的诡异局面。
那多的粮食哪里去了?薛向心中揣着这个疑问,嘴上却命令开了:“李队长,你领着老王将仓库的种粮清点一下,将这些年欠着知青的粮食给老子补齐喽,村里的孤寡老弱也匀儿点,剩下的按人头,给老子分了。”
薛向话音方落,四周一片大哗,若不是碍于他揍蔡国庆、禁蔡高礼、屠杀大蛇积攒下的威望,早一窝蜂地骂开了。即使这会儿,众人只是嘴上惊叫,心中也怀疑起这城里来的大队长是否真的靠谱。这种粮,可是再过两月就要大用的,这会儿吃了,两个月后,种什么,秋收岂不是要绝产?
薛向双生虚压,止住了这片嘈杂,说道:“社员同志们请放心,种粮我心中有数,绝对不会误了农时。可现下,吃饭是咱们靠山屯的第一要务,这都什么年代了呀,咱靠山屯竟然还把来支援咱们的知青给饿晕了,说出去都丢人啊。就算不为这几位知青,咱们自己也要吃饱饭不是,先分了。若是我搞不来种粮,你们就把我给吃喽。”
薛向最后一句话,笑果不俗,众人听得齐齐乐了。实在是这个张口就骂、动手就捶的大队长,难得有这般幽默的时候。既然大队长说负责了,有饱饭谁不吃,谁脑子有毛病。
薛向自不会大言欺世,自打他进屯子,就惦记上社员们吃饭的问题了。后世说:吃饭靠两平,他岂会忘了后面的那个整杂交水稻的“平”。薛向知道这会儿袁龙平大概正在邻省搞杂交水稻种植推广了。心思早活泛开了:这江汉省嘛。还是由咱靠山屯拔头筹吧。
薛向一挥手。李拥军便领着众人去了。几位知青听着发粮食,眼珠子都绿油油一片,撒腿就要往外奔,却被薛向挥手拦住。说有事儿要跟他们讲,粮食会派人送过来。
众知青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大队长一直是敬畏交加,敬是因为这大队长危难关头,救过自己等人;畏是这大队长开口老子,闭口球,心狠手黑,视人命如草芥,怎叫自己等人不害怕。
薛向拦下了众知青,见众人站成一排。似在接受检阅一般,挥手让众人落座。哪知这几位知青仍拘谨得厉害,死活不动地儿,嘴上也不说话,倒是肚子不住地呱呱直响。薛向笑笑。招呼康桐将那半簸箕油条取来,赠给众知青。
众知青见了这金黄滴油的油条,哪里还绷得住,半点拘谨也无,饿虎扑食般你一根我一根,拿了就往嘴里猛塞。薛向看他们吃得狼狈,起身给众人倒水。众知青勉强祭了五脏庙后,擦擦嘴唇,才想起,自己竟受了大队长的伺候,又手足无措起来。
薛向这会儿已知道众人的名字,有几个还是前世某电视剧的名人,可性格迥异得快没了边儿。那位钟跃民可是冻死迎风站,饿死挺肚行,活在路上的个性青年,眼前同名的钟跃民却文弱书生一般,竟窘得脸都红了。
薛向知道再客气下去也没什么效果,索性就直入正题了:“你们干脆也别干农活了,领袖说,你们下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教育了两年了,我看也差不多了。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你们都是文化人,那就发挥特长,暂时给靠山屯的娃娃们做老师如何?”
薛向下乡也有些日子了,一直很好奇全公社所有的大队都有小学,为什么独独靠山屯没有。还是韩东临给出了答案,说是,早先也有过,校舍就修在南坡,后来大队的社员们连饭都吃不饱了,更别提负担孩子上学和教师生活了,因此,这靠山屯的薛向便不撤而撤了。
薛向倒是没时间去上面反映,等县里的教育部门批下公文,按部就班,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还是自己先把学校张罗起来再说,眼前的八个知青不正是现成的老师嘛。
众知青听了薛向的话,竟集体沉默了,倒不是众人贱皮子,愿意做农活,不愿教学生。实在是众人生怕一旦做了这个老师,户籍落定,再回城就难了。他们可是有很多已经回城的知青朋友,写过信来,自是知道苦日子也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