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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那一日得了您的吩咐,奴婢便令人守在巷口,其实只过得一会,便见桂三爷照旧上马出来,面上神色,有些怏怏不乐。”石英看了权仲白一眼,把声音给放低了,却到底还是没能逃过权仲白的耳朵。他本来在屋内一角坐着整医案,听见石英此语,便站起身来白了两人一眼,走出了屋子。
他这一走,石英就要活泼得多了,声量也大了些,“他这一走,我们便令人扮了个闲汉过去兜搭,不多时便打探明白了,那条巷子里住的都是商贾人家,泰半是拖家带口地住在那里的。只有一个姑娘,带了两个健仆单身独居,她哥哥在外地做事,得了闲经常回来看她。”
蕙娘不禁微笑道,“哦,原来还是外宅嘛,只不是桂三爷的外宅罢了。我记得这是桂三爷第一次进京吧?他上哪惹的风流债?”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啦,”石英低声道,“因这事牵扯到了许家,奴婢也不敢怠慢,亲自到巷口去守了几天——”
见蕙娘赞许地望了她一眼,石英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轻轻地说,“就撞见了那姑娘出了一次门——我没认出来,可我家那口子当时陪我来着,他倒是一眼就看明白了。从前他年岁还小,跟着二少爷当药童子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来着,那就是许家的小姐!前些年说去世的一位,当时许家和范家本来定了亲,后来她没了,倒是妹妹嫁过去了——”
“哦,是她们家那个姑奶奶给顶上了。”蕙娘也想起来了,她不免微微一笑,“有意思,虽说谁家宅门后头,没些个这样的事。但许家的故事,也的确是好有趣。”
石英也是宅门里历练出来的人,在这些事情上头,哪有个不懂的,因道,“可不是呢?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准就是现在的范家少奶奶,撺掇着许小姐私奔的也未必。现在一个是锦衣玉食的富户少奶奶,一个幽居在那样的地儿,打扮得也朴素,真是天壤之别了。虽是姐妹,又哪有和咱们家这样和睦的,互相算计争斗的,也多了去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要真是范家少奶奶做的,她也算是留了点情面了。”蕙娘淡淡地道,“起码,现在许姑娘不是还活着呢吗?要是心狠一点,有些事还真很难说呢……这里撺掇她逃婚,那里倒手把她给卖了,私奔过的女孩儿,肯定触犯了家法,为了家声着想,还不就是个死字。人心脏起来可没有尽头呢,这点事就算是真的,也当不了什么。”
“您别说,没准这事儿还真就是这么着……”石英道,“总之呀,这许姑娘现在官面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按她在这胡同里凭屋居住的年限来看,她回京城,也就是这三四年间的事。想来是先上外地躲过了风头,两三年后再回来的。”
她弯了弯眼睛,有几分得意之情,“我就给宜春号去了个口信,让他们想想三四年前,西北那一带桂三少的动向,您也知道,那帮票号掌柜都是当地的一霸,人脉广着呢,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们?这稍一打听我就给问出来了,那时候,桂三少人在西安,可老往扶风县跑,好像还带了人,送什么亲眷去过扶风。——我打听得许姑娘现在化名姓崔,便让宜春号查查总账,看看扶风分号有什么线索……”
各地分号的账簿,都要汇总到京城和山西两地。石英说声查账,何等方便?辛苦的反正也是宜春号的帐房,蕙娘笑道,“我猜猜,你定是寻到线索了?”
石英得意地眯起眼,“可不是?说来也巧,宜春号京城总号一个掌柜,就是从西北调来的,他说三四年前那边路上不太平,野匪很多,众人也不敢带现银,连花票都不敢拿,都走我们票号的汇兑。就从汇兑入手,查了几日倒是找出来了——那一带的确是有个姓崔的人家,按季都有从京城汇去的银两得。再往京城这里一查,什么都明白了,虽说这来办事的不是本人,可论人面,谁也比不过咱们票号的掌柜广。我一说掌柜的就明白了,那是崔子秀的心腹管家……崔子秀年年都往他老家打银子呢!”
崔子秀?
蕙娘也有点吃惊——难怪石英这么兴奋了,京城的几大戏班子,唱功各有优劣,可谁也没法否认,生角最出色的那准是崔子秀了。一般戏班子总是旦角出彩,生角竞争极为激烈,走红不过两三年罢了。可崔子秀却是红了足足将近十年,看来也大有继续红下去的意思。他在京城人心中的地位,不比红旦角们低,也许反而还要更高的。这么个大红人,私底下却拐走了平国公的闺女,还给不动声色地安置在京城里,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恐怕连皇帝都能听说这桩新鲜事儿!
不过,崔子秀本领不小啊,一般的戏子,都是依附于达官贵人为生,哪来的本事把人搓弄回西北,再送回来?他起码要有一两个极为忠心的下人,才能妥帖地把这事给办了。更别说当时平国公府的人肯定满世界搜捕许姑娘,他们能出得了城,都算是极有本事了……
蕙娘忽然就想起了云妈妈口中的香雾部——香雾部的人员构成,主要是以各府的下人为主,但这些消息总是要汇总到某个人手上,再往鸾台会权世赟手上转送的,毕竟府里下人偶然出去次把还好,有谁天天往外跑,那是要招惹议论的。要说还有什么人能出入各府,方便地和三教九流打交道都不至于招惹疑心……除了货郎以外,怕也就只有戏子了吧。
当然,比起货郎,戏子又多了一重优势——像崔子秀这样的名角,从前太后在的时候,经常是能被叫进宫中献艺的……
蕙娘沉吟了片刻,便皱眉道,“难怪桂少奶奶犯嘀咕呢,桂三少要和这位许姑娘牵扯上了联系,以后若被人误会是他拐带走了人家的小姐,桂家名声岂不要大坏了?这件事与我们倒没什么关系,你可不要胡乱传话,万一传扬出去坏了许家的颜面,这就是平白结仇了。”
石英也知道轻重厉害,她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又和蕙娘说了些家里起居的琐事,见权仲白走回屋里,蕙娘也收敛了笑容,便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权仲白先未曾说话,等石英走了,才道,“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