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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二十分。
血红色的池水渐渐平静下来,鳄鱼沉到深深的水底,岸边留着六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泪水,从黄宛然和秋秋母女的脸颊滑落,落在丈夫和父亲的尸体上,又被泛滥的血水淹没。
秋秋不相信成立已经死了,仍然不停地拍着他的脸,想要将他的灵魂唤醒。黄宛然颓然坐倒在地上——终于同丈夫解脱了,却是以这样一种血腥惨烈的方式,自由的代价竟如此巨大。叶萧和孙子楚也惊呆了,他们真正见识了一回鳄鱼的厉害。而伊莲娜干脆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成立的尸身。
最害怕的人是钱莫争,他退到旁边的大树后,浑身上下淋着冰凉的水,心也浸到了零度。
忽然,秋秋愤怒地抬起头,眼珠几乎弹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妈妈。
黄宛然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她完全失去了主意,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秋秋仇恨的目光又扫向钱莫争,虽然嗓子几乎已哭哑了,但她仍用可怕的气声:“我,恨你们!”
黄宛然痛苦地摇头,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也明白成立的良苦用心。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从鳄鱼嘴边拯救了秋秋,证明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十五年的父女养育之情,远远胜于真正的血缘关系。
钱莫争也瘫软在地上,原先的幻想已全部破灭,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却成了最最仇恨他的人。
然而,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至少,不是牺牲了半个身体的成立。
伊莲娜总算睁开了眼睛,她将可怜的少女拉起来,搂在怀里安慰着她。叶萧和孙子楚抬起尸体,成立只剩下半个人了,血和内脏也流得差不多了。从这里到市区的冷库太远,何况成立的死因太明白了,根本用不着等法医来检验。
于是,他们在树林里刨了个坑,将半个成立放了进去,然后用泥土覆盖尸体,并在附近树上做了记号,在这个简易的“坟墓”前摆上石块纪念。
黄宛然和钱莫争都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成立被埋葬。秋秋不再话了,伊莲娜紧紧抓着她的腰,也被她的悲伤传染,一同掉下了眼泪。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几乎一转眼的工夫,黄宛然变成了寡妇,秋秋失去了父亲。
[b]成立是第四个。[/b]
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埋葬,黄宛然痴痴地往回走去。叶萧等人也不再骑自行车了,而是保护着秋秋步行。他们徒步走出树林,沿着溪流回到南明城,阳光继续洒在头,却不再感到温暖与明亮,仿佛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巨大炸弹。
来到大本营的二楼,剩余的人们都惊呆了——秋秋浑身都是血,其他人也沾了许多血,三个男人全都湿透了。林君如和玉灵将秋秋母女拉到卫生间擦身体换衣服。三个男人则去楼上换衣服。
很快,大家都知道刚才的事了。旅行团里又一个人死了,这让所有活着的人不寒而栗。特别是成立死得太惨了,就算孙子楚再怎么能会道,也难以将当时的凶险清楚。即便如此,林君如听了他的讲述后,还是把早饭都吐了出来。只有枝毫无反应,她面如静水,没有一表情,仿佛旅行团里的人和她没任何瓜葛,成立的死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黄宛然和秋秋在不同的房间,分别由钱莫争和伊莲娜看护。其余的人聚在二楼客厅里,沉默半晌都未曾话。叶萧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同时擦着浸湿了的头发,被迫打开僵局道:“这座城市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厉书回应道:“我建议大家不要再乱走了,还是留在这里等待救援吧,反正我们有水也有电,能够支撑很长的时间。”
“你认为这里很安全吗?”童建国的话锋一转,“方和屠男都是死在这里的!”
玉灵也了头:“也许,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所以更应该出去探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这个人间地狱。”孙子楚霍地站起来高声道,“谁愿意跟我出去探路?”
众人又沉默了片刻,童建国第一个举起手来,第二个是玉灵,紧接着便是杨谋。刚刚还主张留下的厉书,也只能长叹了一声,随大流地举起了手,就连伊莲娜也从里间跑出来:“我也要去!”
“我能不能去?”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看着林君如身后的枝,“既然她不用再由我看管了,那就让我跟着你们出去吧。”
“好吧。”叶萧代替孙子楚回答了她,“还有,你们不能少了我!”
他走到枝面前,仔细端详着这张脸,难道真的是她?叶萧避开枝的目光,轻声对林君如交代:“好好看着她,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枝却一直盯着叶萧,似乎只有他是值得信赖的,只有他才有资格知道那个秘密。
“放心吧。”林君如不知道这个女孩究竟有多重要,但既然叶萧如此反复叮咛,想必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吧,“我会非常心的。”
这时,唐甜抓着杨谋的手,轻声:“别走好吗?”
“不,我必须要把全部过程拍下来。”
杨谋举起了DV,他已经把电池都充好了,可以一直拍到光盘用完。
“那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唐甜也顾不得其他人了,拉着新郎的手不肯放开,却不想杨谋冷冷地:“不行,你跟着我会碍事的!乖乖地留在这里,听话。”
这句话让她的心又凉了,只能低着头退到秋秋的房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叶萧让出发的人们做好准备,随后走进另一间屋子,拍拍钱莫争的肩膀:“今天你就不用出去了,好好在这里休息吧。”
钱莫争并没有回答,早上目睹了成立的惨死,显然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叶萧又对枯坐着的黄宛然关照道:“请看好你的女儿吧,我很担心她。”
在二楼客厅的角落里,枝蜷缩在林君如身后,嘴里哼起一首模糊的歌。
二
上午,九半。
叶萧、孙子楚、厉书、童建国、杨谋、玉灵、、伊莲娜,组成八个人的庞大队伍,离开大本营前往城市边缘。每人都携带着水和食物,若中午不能及时回来,他们就决定在外面解决午餐了。
回到金三角的太阳下,他们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群山,期望能出现一架前来救援的直升机。然而,除了偶尔飞过的鸟,就剩下漫山遍野的森林了。
他们走上清晨的老路——骑着自行车追逐秋秋的路,童建国发现路边有一辆本田商务车,他打开紧锁的车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让车子神奇般地发动了起来。
大家走上车子,擦了擦座位上的灰尘,童建国便转动方向盘,驶向了城市最西端。叶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为大家指路,在他的指示下只开了十分钟,“探险队”便杀出南明城,进入了那条林木茂密的道。
孙子楚摊开南明地图看了看,显示这里确实有条河,从东面流入南明城,水源地正是山间水库。但地图上的溪在这里就停止了,再往外是绿色的高山,没有其他特殊的标注。
道路仅容一辆车子通过,旁边流淌着清澈的溪流,叶萧忽然有了疑问——南明城位于盆地底部,应该是万水汇集到城中,怎么反而会有水流出来呢?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是盆地的一个缺口,就像长江从三峡流出四川盆地,溪流自此穿越群山,奔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正当他感到一线希望时,本田商务车颠簸着穿过林道,在一潭池水前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其他路了,溪水在这里汇入深潭,这里就是盆地的最低?
童建国第一个跳下车子,看着平静的池水上飘着一层白雾,阳光被茂密的树木阻挡在头,阴冷的气息从地面钻向脚心。
“一个时前,成立就是在这个池子里,被那条大鳄鱼咬死的。”
但叶萧并没有告诉他的,成立的下半身依然在这池塘里,不过已分解在鳄鱼的胃液里了。而刚才那血红色的水面,也经过沉淀恢复了深黑色。
八个男女都走下了车,地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在深潭旁的树林里,可以看到埋葬成立的简易坟墓。玉灵闻到一股血腥味自池水表面缓缓飘来。没人再敢话了,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敢打扰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万一把底下的鳄鱼惊醒,它爬出来寻找午餐怎么办?
一下车就感到头晕,或许是刚才给车子颠的?抑或是因为这树林里古老的腐尸气味?她难以自控地向前走去,一步步接近那黑色的池水,烟雾已缠绕在她脚端了。
“站住!”
叶萧大声喝道,但她完全没有反应,耳朵像被塞住了。他想象那水面随时会掀起波浪,一只巨大的鳄鱼高高跃起,在四分之一秒钟之内,就会牢牢咬住人体,迅速拖入深深的潭水中。
他飞快地跑向潭边,一把拽住的胳膊,将她硬生生拉了回来。
“放开我!”
或许是昨晚遭到了误解和不公的对待,或许是潭水后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吸引着她,执拗地摆动双臂要挣脱。
“你想送死吗?”叶萧还是把她拖到大伙中间,“鳄鱼会在把你吃掉以后:感谢你施舍了我一顿午餐肉!”
[b]“你还不明白吗?这里可能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道路!”[/b]
的话让他愣了一下,不过刚才他也是这么想的——溪水流出盆地的缺口,难道那潭水后面还别有洞天?
他走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眺望鳄鱼潭后面的树林,密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再仔细观察周边的形势,林道的两边都夹着山坡,当中显然是一条深沟峡谷。
“的也有道理!”旅行团年纪最大的童建国发话了,他那鹰一般的目光越过潭水,似乎发现了外面的世界,“我们可以绕过这个深潭,我觉得后面应该有路。”
潭水四周除了路的尽头外,全都围绕着杂乱的密林。杨谋端起DV拍摄,把镜头拉向更远处仔细观察,好像对面确实有条路。
“你们怕什么?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应该继续走下去。如果我们空手而归,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成立了!”甩开叶萧的手,紧盯着深潭的对面,“这是用成立的血铺出来的路!”
罢她向前走去,踏过鳄鱼潭边的树林,几乎沿着水岸绕行。叶萧怎能让她一个人走,只能紧跟在后面,随时注意潭水的动静。接着童建国、孙子楚和厉书也跟上来了,伊莲娜和玉灵犹豫了一下,也心地绕过潭水。最后是杨谋,端着DV边拍边走。
八个人缓缓绕过深潭,白色的烟雾不断弥漫到脚上,真有一股腐尸的气味,恐怕这潭水已吞噬过无数生命了。毫无畏惧地走在最前面,也不管是否会有鳄鱼突然弹起,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其他人都提心吊胆,互相拉拽着以免跌倒。
长出一口气,所有人都安全来到鳄鱼潭的另一面。在许多参天的大树中,果然隐藏着一条路,被茂盛的野草覆盖着,不过三四米的宽度。大家都不敢留在潭水边,赶紧跑进这条路,却感到一阵凉风袭来,每个人都打了个冷战。
几片枯叶落到叶萧的脸上,他抬头看着巨大的树冠,几乎遮挡了全部阳光,地面成了暗无天日的阴凉世界——这也是深潭里鳄鱼存在的原因吧。
依然是走在最前面,凉风丝毫没让她害怕,反而更吸引她向密林深处走去。那是女人最致命的第六感?能从风中嗅到什么,如烟如雾又如那个梦境。
叶萧奇怪她为何如此兴奋,是否昨日在大本营守了一天,把天性好动的憋坏了?
大家心翼翼地在路中前行,踏过脚下的野草与泥土,跨过倒下的树干与石头,宛如穿行在古老的隧道中。许多榕树根须垂下来,像女人的长头发,散发着植物的特殊气味。玉灵最熟悉这种味道了,任由树须抚过她的肩膀,回头却见到杨谋的DV镜头。她顺势做了个鬼脸,伸手拦到镜头前:“别拍了嘛。”
杨谋只能跳到另一边,继续拍摄前面的人们。他忽然感到鞋底踩到了什么,好像是西瓜裂开似的,脚下一抖差没把DV摔在地上。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回过头来看。
在一株大榕树盘根错节的脚下,躺着一个森白的骷髅头骨!
它刚刚被杨谋踩了一脚,头盖骨已裂了开来,深深的眼窝还射出目光。伊莲娜尖叫一声几乎跌倒,厉书赶紧拉了她一把。叶萧拧起眉毛蹲下来,仔细检查着头骨周围,无论是野草丛还是树根周围,都没发现其他骸骨的痕迹。
看来只是一具孤独的头颅——这可怜的家伙,是谁把他(她)的头骨扔在这里的?抑或根本就是被砍头的?
在骷髅的眼窝里,有榕树的根须伸出来,显然它已躺在这里很久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叶萧大胆地伸手去抓骷髅,没想到树根紧紧缠绕着它,就好像大榕树的一部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扳出来。
随着头骨被他连根拔起,树须和泥土不断掉下来,发出沉寂百年的呻吟。在暗无天日的树冠下,握着骷髅的手感也是冰凉的。那裂开的头盖骨里,散发出经年累月的腐烂气味,尚未脱落的牙齿间,似乎抖动着要什么话?
[b]“欢迎光临地狱。”[/b]
耳畔响起这一声,让叶萧浑身打了个激灵,再猛地摇了摇头,眼前却还是沉睡的头骨。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个骷髅头这么感兴趣。
发现骷髅的嘴巴里有什么东西——她急忙从叶萧手里夺过这可怜的家伙,将手伸进它的颚骨与下巴间的缝隙。
她光滑的手指,在布满树须和碎骨头的死者牙齿间摸索,好像美丽的女牙医在为她的病人检查龋齿,仅剩下一把骨头的病人没喊疼,女牙医自己倒胆战心惊了。
果然,触到了某个金属物质。
又一阵阴风从地面卷来,心头不断狂跳,半只手臂微微颤抖着。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东西,顺势将它从骷髅嘴里抽了出来。
在伊莲娜的尖叫声中,所有活人都睁大了眼睛——抓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物,居然是把匕首,一头是锋利的尖刃,另一头却雕着某种神像。
金属虽然早已锈蚀,但还可以清晰地看出形状。特别是匕首柄的雕像,是个面目狰狞的女妖,做工相当精美华丽。
“显然这是装饰品,并不是真正实用的匕首。”
孙子楚从手中接过它,并不沉重的手感却让他冷汗直冒。
“是这把匕首杀死了他?”
将骷髅又放回到树根里,不再打扰这可怜的人了。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在他死后,人们把这匕首作为装饰物,塞进了死者的嘴巴。”孙子楚仍仔细端详着这把精美绝伦的匕首,若是金银打造的就是无价之宝了,“就像孙殿英挖开慈禧太后的陵墓,发现她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一样,这把匕首想必也是相同的道理,或许是当地的某种习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肯定不是现代南明城的居民,东南亚华人不会有这样的习俗,更有可能是本地的土著民族。”
叶萧边边想起附近山上的公墓,华人是不会随便抛弃死者尸骨的,死者都会得到很好的安葬,更不可能塞一把匕首在嘴里。
“继续向前走吧。”童建国不想再纠缠在死人骨头上了,他早已经看腻了这种东西,“我有一种预感,前面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我们。”
他眯起眼睛向径深处眺望,阴暗的大树下缭绕着朦胧的烟雾,玉灵躲在他身边问:“我也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喊我们。”
“哎呀,你别吓人好吗?”厉书立即皱起眉头,他什么都没听到,“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
“大家赶紧往前走吧,我们必须要在中午以前有所收获,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吃午饭!”
叶萧快步走在前头,其余人只得跟在他身后。孙子楚把那枚装饰精美的匕首,悄悄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显然是人工开拓出来的道路,就像丛林中钻出来的山洞,左右蜿蜒了许多个弯。幸好没遇到岔路口,迷路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最终会成为那个可怜的骷髅头。
八个人越走越冷,只能互相紧紧挨着,他们抬头完全见不到阳光,也不知四周地形是什么?叶萧猜想该是个峡谷,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中间覆盖着茂密的丛林。
就这样走了十几分钟,每个人都心翼翼,随时注意身边的动静。孙子楚没忘记提醒大家,那丧子之痛的山魈,可能随时会来向他们报复。
始终走在叶萧身边,头晕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心跳速度也逐步加快,体内正大量分泌肾上腺素,那影子正在视线尽头忽隐忽现……
地狱的大门已然敞开,荼花吐露最后的芬芳。
是的,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无数次到梦中造访的影子。
在两棵威严的大树中间,正是林间道的出口,外面是一片杂乱的丛林,还有隐约可辨的墙垣。
叶萧往前走了几步,阳光如利剑刺在眼睛里,眩晕中他望见了那高高的尖塔。
五男三女全都目瞪口呆,这是命中注定要来到的地方。
[b]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b]
三
上午,100分。
他们走出阴暗的隧道,见到丛林中残破的墙垣,画面在墨绿与青灰色中展开,天地已寂静数百年,就连鸟雀也停止鸣叫,白色烟雾缭绕脚端。
就是这里了!
某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念叨,空气里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宛若迎面有堵玻璃墙壁。
不,那是一堵真实的围墙。
石灰岩墙体已有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色,全是由巨大的石条垒砌而成的。最完整的部分足有五米高,简直是一道坚固的城墙,威严地耸立在森林最深处。
八个人走到古老的石墙前,这里的树木相对稀疏,阳光可以直射地面,洒在红白相间的墙壁上,发出奇异的反光。
杨谋端起DV不断拍摄,镜头清晰地显现了墙体细节,布满了流水侵蚀的痕迹,显然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他感到脚步有些凌乱,是自己莫名其妙狂奔的心跳。面对突如其来的林中石墙,宛如原始人突然见到了文明世界。
叶萧后退了两步,想要看清围墙的整体。在杂乱的大榕树间,围墙向左右两面延伸,又被丛林覆盖起来,竟看不到尽头在哪里。墙体虽然看起来坚固,但仍有好几处坍塌了,豁口上的残垣断壁,象征着这里曾遭受过的摧残。
墙——仿佛一道禁区,虽有阳光的照射,却感到异样的寒冷,从墙体的裂缝里散发出来,缠绕在每个人眼前,使他们不敢往前迈半步。
在人们与墙对峙了几十秒后,又是第一个走上前去。禁区对她来不是恐惧,而是秘密的召唤,她似乎能看到墙的后面,隐藏着的离开这个城市的密道。
终于,手指触摸到了墙体。
满手冰凉而坚硬的石条,无数人堆砌了无数年的石条,流淌过无数鲜血的石条,也浸泡过无数双眼睛悲伤泪水的石条。
就像跋涉过千山万水的朝圣者,无比虔诚地跪倒在神圣的石墙前,这是她命运中无法摆脱的一刻,也是前生今世几度轮回里注定的一瞬。
她的膝盖已跪倒在地,两只手掌摊开在墙壁上,任由寒冷的气息渗入掌心。她将整个脸颊贴了上去,石头的冰凉穿透皮肤的毛细血孔,迅速奔流入心脏,冲开深锁着的记忆花园。
其他七个人都看傻了。只见的左半边脸庞,还有左耳,都牢牢贴在墙上,像是在倾听墙壁的话。可他们什么都没听到,除了死寂还是死寂,她是不是疯了?
忽然,嘴里念念有词,但谁都听不清她在念什么,难道她真的在和墙壁对话?
她听到了什么?又了什么?
叶萧走到她身后,将她从墙壁前拉起来:“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