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看着那被他捆成粽子的右手,陆元青低喃道:“惩罚来得如此之快,都等不到我离开京城了。”
他趁着左手还有些力气,便微微撩开右手的衣袖,只不过刚撩到手肘处,就见到了一条显眼的红线如同画在皮肤上一般蔓延着。这诡异的红线衬在细白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那夜为了跟踪聿波蓝,他强行使用了被金针封住的内力,破坏了风涣之前在相互制约的位置上植下的金针。风涣曾经说过,金针术万分凶险,一旦下针,即使千般小心,身体也必定有损,更何况如今气滞不通。他那夜的行为和自杀无异。没想到一切会这么快,这随着经脉开始向上而行的红线犹如诅咒,不过三日而已,已经如此严重,而最坏的结果将是什么,他现在也难以预料。
陆元青看着他手臂上明显的红线痕迹,只觉得随之而来的剧痛开始不断加剧,让他极力控制也握不紧缰绳。但是这应该只是惩罚的开始吧?后面会越来越糟吧?他必须马上离开京城,否则沈白他们一定会发现的,到那时就不妙了。
陆元青吃力地牵着小灰往前走,只觉得手臂的痛楚不断加剧着。他默默地咬紧了牙关,可是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京城的街道被整理得格外干净,临街甚至悬起了华丽的彩灯。是啊,皇上的三公主要出嫁了,怎么能不提前准备一下呢?
陆元青苦笑了一下,脚步越来越慢。今夜离开京城,恐怕他和聿波蓝是再也不会见面了,那么这次是真的告别了。
他不由得停住脚步,看着这京城的长街。事隔多年,这里的一切仍会牵动回忆。很多事似乎忘记了,又似乎没有。
是他先对聿波蓝说出恩断情绝的话,那么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长街之上徘徊呢?
魂游天外的陆元青被热闹晚市中的人流困住,只得暂时缓住了脚步,却听一旁买胭脂水粉的姑娘互相开玩笑道:“明天公主大婚呢!我也要打扮得漂亮一些,看看能不能沾上一些喜气,早日找到我的如意郎君。”
“还如意郎君呢,真不知羞!”
热闹的京城长街浸染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热烈氛围之中,那欢喜之感似活龙般给长街上的景致染上了层层的色彩。相形之下,陆元青和小灰这样的单调灰色存在其间,就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协调了。是啊,他该立刻离开。
小灰忽然扭头冲着陆元青叫起来,陆元青费力地抬起左手拍了拍小灰的秃脑袋,“小灰,我们走吧。”
我走了,聿波蓝。虽然我知道你早早就失去了爹娘,所以一个人最怕孤单,可是我却不能再和你相伴了,以后你要学着自己珍重。
熙熙攘攘的热闹人群里,不起眼且灰蒙蒙的身影牵着同样灰色不起眼的驴渐行渐远,那安静、孤寂的背影一点点隐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寻不到踪影。
宋玉棠看着面前走来走去的沈笑,无奈道:“我说大小姐,你不要走来走去的行不行?”
沈笑瞪他一眼,“小陆不见了,你都不着急吗?你就这么讨厌小陆吗?”
宋玉棠冤道:“我哪有讨厌他?公子进宫还没有回来,邵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老爷又还未回府,我只有一个人,又要看着你,又要去找陆书呆。大小姐,你当我会分身术啊?再说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出去逛逛吗?”
沈笑不依地跺脚道:“出去逛逛,怎么会把小灰也骑走了?你都不知道小白哥哥这次能平安无事全亏了小陆!小陆救过我,如今又救了小白哥哥,现在他不见了,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宋玉棠惊讶道:“多亏了陆书呆?什么意思?难道说公子收到的字条是……”
“肯定没错!”沈笑点头,“我和小陆去求梁靖帮忙的,我们那夜去了顺天府衙门……”
随着沈笑越说越多,宋玉棠的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夜渐渐越来越深了。
三公主的大婚之礼如期举行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驸马爷的名字变成了李和。
李和是谁?何许人也?无人知晓。连和他婚配的公主事先也不知晓。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明代皇室有规定,公主婚配,多选择民间英俊善良的男子,而不许文武大臣的子弟娶公主为妻。
聿波蓝是个例外。因为他孤身一人,再加上皇帝因为聿少春将军为国捐躯一事,对聿波蓝一直也是青睐有加。所以宁安公主来求赐婚时,皇帝因为格外喜欢这个三公主,便答应了。没想到事到临头,聿波蓝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搞得皇帝是手忙脚乱、气怒不已。只是公主的婚期已昭告天下,所以尽管皇帝震怒,可是这个大婚还是要照常举行,只是便宜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和。
皇家的婚礼极为华丽,沿街的红毯、漫天的爆竹、夹道的欢呼、冗长的队伍……其实百姓们才不会去关心谁做驸马呢,反正没有自己的份,只要有热闹看就行了。所以所有人都去看三公主的大婚排场了,又有谁会去关心冷清的京城外有人正在举酒践行呢?
沈白执一杯酒一饮而下,“聿兄,此去边关,千里之遥,请一路保重。”
最终,皇帝传到天牢给聿波蓝的旨意是,将他降为军前卒,即刻前往边关效力。而在牢中一心等死的聿波蓝接到这份旨意时,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臣聿波蓝叩谢皇上圣恩!”一直以来,虽然是振国将军,可是他却愧对此名,没有带兵打过一天仗的他,实在配不上这个封号,尤其这还是英勇殉国的父亲曾经拥有过的封号。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我能踏上父亲曾经以鲜血捍卫过的那片土地,我觉得很自豪。”聿波蓝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余下的事情就拜托沈兄了,聿某去了。”说着他翻身上马,一拍马背,那姿态竟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仿佛曾经的庙堂困住了他,而马上的天下才是属于聿家男儿的。
聿波蓝的马随着押送他的朝廷马队跑出了几步,沈白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聿兄,此去千万保重,沈某等着聿兄卫国归来那日,你我定要再度把酒言欢。”
“一定!一定!”聿波蓝没有回头,只有他的笑声远远地传来。
沈白一叹,聿波蓝很久没有笑过了。或许这次的旨意,给了他崭新的开始。
“皇上,臣的儿子死得冤枉啊,皇上……”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皇帝面色不善,“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几个儿子都在背后做了什么勾当!强抢民女、欺压良善的事情,朕已经不是第一次耳闻了,出了这样的乱子全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况且聿波蓝之罪本就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定,你们还是速速退下吧。今日朕的公主大婚,你们就见不得朕高兴一日……”哼!要不是这四人之子给朕添乱,朕的公主怎么会这般匆忙胡乱嫁出去?所以就当聿波蓝帮朕出气了。
底下跪着的四人哪里知道皇上的这些心思,只得唉声叹气地告退了。皇帝的旨意大如天,有罪没罪,全凭他一人做主,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沈白终于回到沈府时,距离陆元青的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夜外加一整天了。沈笑见他回来,忙着急地拉住他,“小白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出事了!小陆不见了。”
腹中妻(1)无名女尸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人的身上,仅是想想都令人觉得吃不消。可是在这样大雨滂沱的夜晚,却有一人冒雨行来。看来此人必是有很急的事情要办,否则这样大雨倾盆的深夜,谁又愿意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呢?
来人一身衣服已经湿透,可是显出其狼狈的却是他无可奈何的声音,那吆喝他座下马匹的声音,“吁!停下!这不是回汴城的路!御风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停下,走这边……”
可是无论马背上的男子如何喝令,他座下的这匹骏马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它继续往前走一般。
看着四周变得越来越荒凉,马背上的男子叹了口气,却不再开口,信马由缰地随了这匹跟了他多年的坐骑。此马血统名贵,极为神骏,这些年来也从不曾像今晚这般任性胡为,或许真有什么缘故也说不定。况且他又如何知道那人是先行回汴城了呢?没有留下任何的书信,竟然牵了那头小灰毛驴悄无声息地走了。他还有很多话没有问他,他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了呢?
马背上的男子思绪纷乱,可是他之前喝令不止的坐骑竟忽然停了下来,令男子一怔之下才从沉思中抬起了头,眼前赫然是一家客栈。
男子看着这客栈,又忍不住看了看四周,荒郊野外竟然有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客栈?看这客栈门口的迎客灯早已熄灭,大门也在暴风骤雨的冲刷下,不住地轻轻晃动着。这样的客栈能住人吗?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男子还是自马背上翻身下来。没办法,这样的雨夜无法再前行了,而眼前的客栈自然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男子牵着马慢慢走到了客栈门前,本想敲上一敲,等人出来迎客,可是他的手刚刚触上客栈的大门,那大门却吱呀呀地随着他的力道慢慢开了,咦?门竟然没锁?
男子微怔,却被大雨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牵着马走进了这家客栈。
客栈里死一般的安静,甚至没有一丝烛火的光亮从任何一间房中透出来。男子微微皱眉的工夫,他牵着的骏马却一下子挣脱了他的牵引,自顾自向前跑去。男子无奈,只得紧随了上去,“今日是怎么了?真如脱缰野马一般了吗?御风……”
男子的话语猛地顿住,他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眼前已被大雨肆虐得极为松软的泥土。随着那些泥土被雨水不断冲刷,露出青袍的一角,随着青袍一点点出现的还有一只极为苍白瘦弱的手臂。那纤细的腕骨,那有些发旧的青袍,还有那站在青袍旁秃毛短腿的丑毛驴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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