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不用过度谦虚了。”
“那你能描述一下你从事的解剖工作吗?”
“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更多的知识而已。”
“你想听直接的,还是深刻的?”
“先说直接的吧!”
“看过屠户宰猪吗?过程跟那个其实差不了多少。”
“那还是说深刻点儿的吧!”
“就是用逝去的人的遗体告诉活着的人,隐藏在生命和人体之间的秘密。”
“这句话说得可是相当深刻啊!介意不介意我记录下来?”
“不介意。”
“哪天你一定要给我讲讲解剖的具体细节。”
“如果有机会你最好亲自观摩一下,因为有些事情,只听我讲,是很难搞清楚的。”
“跟你谈话真的很有意思!让我缓解了写作中的很多压力。”
“你现在在哪个城市?还在暗访吗?”
“在哪不能说,因为我是记者嘛!采访和收集新闻就是我的工作,暗访只不过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
“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其实我很少关心别人的事。”
“那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
“我也不知道。”
“我以后叫你小兔子吧!”
“是因为我像兔子吗?”
“当然不像,是因为你是属兔子的。我也好记!”
“按照你这种逻辑,我岂不是要叫你老猪?”
“完全可以,我没有意见!我说过,猪和兔子是最配的了。”
“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多少个像我这样的小兔子?”
“目前两个!一个在我的老家,内蒙古。一个是s市人,现在在t市。”
“那个小兔子是你的恋人吗?”我当时感觉自己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脸上立即红了半边,且温度迅速上升,那是我初恋时才感受到的热度。
“我还没有女朋友,要不怎么会和你搭讪这么久?不过那个小兔子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那我俩谁长得漂亮?”
“这个不能比,女孩子各有各的气质,美的角度各有不同。”
“肯定比我好看,我很自惭形秽!”
“女孩子的长相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啦!有时一个女性的学识和品味也很能吸引男性的!”
“切,说得自己很懂一样!”
“其实,要是你们其中一个小兔子能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你说得好肉麻!”
“哪里啦?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谢谢你的垂青啰!”
“好了,我要继续去写《暗访》了,明天再聊吧!”
我看了看表,正好十点钟,然后在键盘上打下了“886”三个数字。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长时间对话,他给我的印象让我难以形容,他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种已经达到了令人崇敬的程度的人,但他平易近人的气质却也很让人着迷,我感觉他很高深莫测,但他尽量把他最简单的一面展现给我,我在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总之,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坏。但我那时不会想到,那会是一场畸形之恋的开始。
很多还没有进过解剖室的学弟、学妹总会问我:“如何才能摆脱尸体带来的恐惧?”
客观地说,当我第一次走进解剖室的时候,我的内心也是复杂且惶恐的,不仅仅因为那种环境散发出来的死亡的味道,还因为我很清楚我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无论你多么崇尚科学,学过多少知识,但是当你的面前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时,法医内心深处所能感受到的绝不是科学本身能够解释的。当一具皮肤没有光泽、肌肉没有弹性的尸体躺在你面前时,你所学过的知识可能都会被抛诸脑后。
而当我第一次见到真正要解剖的尸体时,我早就把站在一旁认真讲解每一个解剖细节的导师遗忘了,那时我更加关心的是躺在解剖台上的这个人为什么会死,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去凝视一个逝去的同类,而这种凝视在日后的工作中变成了家常便饭。
久而久之,我已经对恐怖的尸体免疫了。
即便面对大卸八块的残肢,或是丑陋难看的骷髅,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我曾经多次用手术刀划开尸体的胸膛,检验死者肺部和胃部的情况。我知道人类内脏的样子远比他们的外表要难以让人接受,人的内脏中残留了各种令人恶心的物质残渣,那些东西,不用闻,只是看一看就能让普通人三天吃不下饭,但即便如此,现在我见到这些秽物我也不会感觉到恶心或心惊。这是要经过至少百次的亲身实践才能达到的水平,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我为此做出过多大的牺牲,又有谁会知道呢?正是这些尸体把一个本该开朗的我,变成了一个面容冷峻的法医。
但是,这次不同了,因为躺在我面前的,不再是跟我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而是他!那个我曾经的恋人!虽然未曾见面,却早已想要以身相许的恋人!
我拿着手术刀的手在战抖,刀头随着我的战抖在微微颤动着,就像是经过了一场小型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