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行。一个年轻的男人热心的很,嫌说不清楚,干脆一路送他们。路上还帮着抬了好一段时间。
王宏喜不禁感叹这个年代的质朴,到医院后几次跟人道谢。
接诊的是值班的骨科大夫,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姓楚,人很好说话。检查,住院一切倒是挺顺利。
结果出来后,大夫告诉他们,王老大身上多处擦伤。锁骨骨裂,右胳膊和右腿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接骨,因耽搁时间太长,如今已经明显水肿,只能先牵引消肿,等炎症下去才能做手术。
所幸内脏没事儿,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办好住院手续,安心的等待手术。
病房里放着六张病床,如今已是满员。秦小凤趴在床边休息,边照看着输液的病人。
王宏喜在走廊找了个地方,席地靠墙而坐。夜深了,走廊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灯。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里又一次想着妻女。不知他们此刻是否已经安睡。孩子可有哭闹还是也如我一般,辗转思念难眠。
古人有鸿雁传书,如今有电话电报,可惜这些他都用不了。只能任相思煎熬,流转眉间心头。
翌日,遵从医嘱,在楼下买了冰块冰敷以消肿。王宏喜去打饭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秦小凤。便宜大哥见他进来,急忙的喊他:“喜子,快给我把那冰疙瘩取下来。”
王宏喜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快动手:“咋了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老大疼的咬牙切齿的打哆嗦:“可能时间太长了,我腿冷的直转筋抽筋。”
王宏喜左右瞅瞅:“大嫂呢”
一提起这个来,王老大气的磨牙:“别提那个傻娘们了,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走了,说是上厕所。他娘的难不成掉茅坑里了。”
昨晚就已经领她上过两次厕所,这里都是冲水的公厕。掉里面不太可能。迷路倒是极有可能的。他跟大哥说了一声,出门去寻便宜大嫂。
刚出门就看到秦小凤从旁边的病房出来,低着头问一个女人:“这病人住的地儿都在哪儿”看女人一脸懵逼,她急的不知该如何说。伸着手乱比划一通。
女人手里拿着个尿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摇摇头走了,那目光跟看见傻子了似的。
王宏喜苦笑一声,开口叫她:“大嫂,在这儿呢。”
秦小凤闻声看到他,急吼吼的跑过来:“哎呀妈呀,可算是找回来了。这到处都长得一样,老娘以后可咋出门”
王宏喜扭头指指门牌:“看看这儿,这么大个六你不记得啊”
秦小凤脸皮厚的很,一点儿没不好意思:“我又不识字,咋能认得它。”
王宏喜咬咬牙:“别的不认得可以,你好好认认这个数字,别下回又走丢了,我还得到处找你。”
秦小凤笑笑:“好,我认认。”说着趴到门上看那个数字。
三日后,老大做了手术。医生说他右腿伤的太严重,骨头不够长了,以后可能会成跛子。而且两年内都不可以做重体力劳动,得好好休养,否则有残疾的可能。
王老大躺在病床上,眼睛雾气蒙蒙。这下可咋办不能做重活儿,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他声音哽咽的问大夫:“那两年后能正常吗还是一直就这样了”
大夫安慰道:“以后会好一些,至少不影响走路和正常生活。”
老大抹了一把眼睛,冲着大夫点头致谢。
不影响走路,过日子是光走路能行的吗。那地里的活儿哪样不得使力,这以后可咋办
秦小凤坐在旁边,不知道给男人宽心,反一个劲的抱怨,拍着大腿喊:“这可咋办啊顶梁柱倒了,这家可咋整”
王宏喜“啪”的一巴掌拍到她后背上:“闭嘴,这是医院,不是你哭嚎撒泼的地方。”
秦小凤被骂的瘪着嘴,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愤恨。王老大正满腹怨气没处发呢,拿起手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你他妈的还敢抱怨,要不是你非要让老子去铁厂,老子能出这事儿吗。你现在说这话是啥意思,嫌弃老子了就滚,老子”
骂着媳妇,男人“呜呜呜”的哭出声来。老话说妻贤夫祸少,老子倒霉就倒霉在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
秦小凤被骂的躲到一边,扭着脸不敢再吭声。王宏喜递给老大一块手绢:“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等大夫走后又安慰道:“别想那么多,眼下先养好身子是正经。没有截肢没出人命,已经是万幸。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总有出路的。”
说着话,把大骨汤递给他:“这可是骨科病人专供啊赶快喝了补补钙,让骨头快快的长。”
老大擦干眼泪,左手接过兄弟的搪瓷缸,喝了一口浓香的骨头,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喜子,兄弟这回多亏你了,不然我我”
王宏喜拍拍他后背:“行了,咱们是亲兄弟。这客气话就不必说了。赶快喝汤,这一份得一毛钱呢,你可别给糟蹋了。”
老大喝着热乎乎的骨汤,心里也暖和起来。有兄弟帮衬,以后至少能生活下去吧。
治疗结束出院时,依旧和来时一样。两人抬着担架,把他抬上了火车。
把人挪到小床上躺好,王宏喜坐在旁边的过道上看着顺手拿起的报纸。报纸已经是五天前的,上面的一条招工启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距离他们县城十多里的潞城矿务局,去年的四月份刚刚成立。现对外招聘,凡小学文化即可报名参加。
王宏喜知道,这种招工要的是基层管理人员,一线的井下工都是通过各地劳动局,然后在各大队招选的。他们村儿里还去了俩。
这个年代,煤矿安全措施不到位,可以说非常的危险。老话说干煤窑的都是没死就被埋的,不知道哪天就难见天日。所以一般都不愿去。
大队里推荐的都是家里兄弟多的,有个万一也不至于让人家家中绝后。
刚打算到城里,这瞌睡就送来了枕头。他这一去就是农转非,以后孩子也能跟着到矿务局上学。这种国家投资的大型国有企业发展极快。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市。
早几天,王宏喜已经往大队写过信,告诉了回来的具体日期。刘老汉在火车站接到他们,一行人坐在马车,一路颠簸回家。
老太太听说儿子以后还能正常的行走,高兴的直抹眼泪。以前被砸断腿了,能保住命就算好的,如今儿子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暗中念佛了。
高兴完了,才想起来问王宏喜:“钱还剩下多少”
王宏喜掏掏兜:“我如今是身无分文,回来时都只买了一张卧铺,我一路站回来的。对了,我还在大队借了五十块钱,这得你们还吧。”
一听说钱都花完了,还欠了外债,老太太又肉疼上了。一拍大腿坐在炕上就开始念叨:“那是我攒了多少年的啊这一下就没了,还倒欠了外债。如今年景又不好,我们老四以后拿啥娶媳妇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看着便宜老妈唱作俱佳的哭诉,王宏喜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性命没危险了,开始心疼上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