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忙低头道:“不敢。”
柳檀云笑道:“我摸不着这门,自有一群人给我做垫背的,你,就是其中一个。”
柳思明拉着那管事道:“快些开吧,我们家姑娘就这性子,老尚书还等着呢。”
这管事也是伶俐人,早先那声姑娘,便是因知道宝珠的下场才叫出的口,如今见柳檀云这般放肆,便想何老尚书定是知道这柳姑娘的性子;又觉柳檀云说得对,便是她摸不着,自己一无足轻重的小人,若是被这姑娘记恨上,自然也要被她拖累的摸不着。踌躇一番,便叫人开了大门,心想事后何大夫人责备下来,只管说是被柳檀云胁迫的,自己只管去跟何老尚书求情去。
大门开了,柳檀云也不回轿子,就走了进去,小一、耿妈妈等人跟着,骆红叶在轿子里也耐不住,跑了出来,趾高气昂地跟在柳檀云身边。
骆丹枫在后头,对着何家管事拱了拱手,顾不得去拜访何大少爷,忙跟着柳檀云、骆红叶,唯恐骆红叶被柳檀云教唆着做下什么事情来。
待进了门,早有两三个跟柳檀云相熟的婆子堆着笑脸过来,说道:“老尚书等着姑娘呢。”
柳檀云说道:“妈妈们叫何爷再等一会,我有正经事跟何大伯父说呢。”说着,便问:“哪间是何大伯父的书房?那间吗?”说着见婆子点头,便拉着骆红叶过去。
那婆子瞧见小一等人手中的柴刀,醒过神来,忙道:“姑娘,大老爷今日不在。”
柳檀云回头,笑道:“妈妈,我叫人看着你们家呢,你们大老爷在不在,我心里头一清二楚。”说着,就领着人向第二间书房里去。
还没到门前,书房里何大老爷的门客先跑了出来,随即又有两三个媳妇过来拦着柳檀云。
柳檀云笑道:“放心,我这砍刀只砍东西不砍人。几位妈妈让路就没事,若是不让……”
“若是不让又如何?”屋子里出来一个人,却是何侍郎。
柳檀云笑道:“若是不让,今日何家血流成河,也能成了一桩美谈。”说着,就先一步拉着骆红叶过去。
何侍郎恰今日跟何大老爷说话,听人说柳檀云打上门来,错愕之后,又不禁怒气冲天,原本盘算着他出来了,柳檀云多少会让步,不想柳檀云来了,只说了一句话,就兀自拉着人进了书房。
柳檀云拉着骆红叶进去,瞧见屋子里果然坐着一个跟何侍郎相貌渀佛的老爷,看年纪比何侍郎大一些,待拉着骆红叶在椅子上坐下后,便道:“今日咱们不来先礼后兵那一套,咱们先兵后礼,万事撕撸开,水落石出了,再这个请安那个万福地见礼。”说着,觉得这椅子有些暖,何侍郎又阴着脸站着,就知自己跟骆红叶坐的是何侍郎的椅子。
骆红叶只当柳檀云要来揍何家哪个姑娘少爷,见柳檀云竟是摆开了兵马要跟何大老爷较劲,不禁有些退缩,讪笑着跟何大老爷、何侍郎点了头。
何大老爷望了眼何侍郎,心想这哪家的姑娘都比柳檀云强,对何侍郎说道:“跟柳大老爷说一声,叫他领了他家姑娘回去。”
何侍郎因觉柳檀云叫他丢了颜面,便黑着脸,待要吩咐人,就见柳檀云嘲讽地瞄向他,不禁一噎,心想这丫头果然胆大包天,虽不一定,但自己也算是将来要做她公公的人。
柳檀云见何大老爷摆出的架势是不与她一般见识,只找柳孟炎过来说话,便道:“江南那边私盐泛滥,是谁开得口子?”
何侍郎一愣,何大老爷也不由地正色看向柳檀云,人说要得俏须带三分孝,柳檀云此时一身素装,但眉眼间的傲慢使得这身上的素装多了两分颜色,竟似什么颜色穿在柳檀云身上都是一个样;因骆红叶此时怯怯的,越发将柳檀云衬托得嚣张非常,叫人乍眼看去,便如野史中那飞扬跋扈的公主娘娘领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宠宴客一般。
何大老爷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胡说什么?”
柳檀云面色不变,说道:“撺掇太子上折子出兵北疆的,又是谁?教唆太子疏远二皇子亲近五皇子的,又是哪个?”
何侍郎面色变了,忙亲自关了门,对柳檀云道:“休得胡言乱语。”说着,心里想着柳老太爷太不知轻重,竟叫柳檀云知道这些事,又因想到柳老太爷知道这些事,不由地胆战心惊起来,与何大老爷对视一眼。
何大老爷道:“柳……”说着,望了眼何侍郎,听何侍郎说出檀云两字,便道:“檀云,祸从口出……”
柳檀云见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一些莫须有的事将何家两位老爷镇住,便想难怪骆家跟睿郡王等人牵扯那样深,睿郡王府日渐萧条,靖国公府也一代不如一代,骆侯府还能兴盛下去,骆家人的消息果然灵通的很,顾家昧了三王银子,何家老爷们沾上什么事,骆家人都门清。笑道:“可不就是祸从口出,若不是你们家胡言乱语,我今日岂会上门?”说着,又叫骆红叶将在何家听到的话说出来。
骆红叶此时有柳檀云壮胆,且看出何家两位老爷很是忌惮柳檀云方才的话,便大着胆子道:“上回来,干哥哥说你们家要给循小郎定下亲事,要定的人是大伯母的娘家外甥女,都说你们家不肯要云姐姐,嫌她厉害呢。”说完,对着柳檀云扬扬下巴。
柳檀云说道:“这事还请两位伯父给我个交代。”
虽不知前头一事说的是哪个,但后头一事,何侍郎也搀和在里头,何侍郎心怕柳檀云得寸进尺,于是便道:“檀云,这循小郎的亲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你又在孝期,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依我说,你还是安心守孝……”
柳檀云笑道:“管太多?你们都知道循小郎是我的人,还生出这些事来,就是找我晦气。想来伯父们也知道我素来就有六道阎罗之称,这六道全我在我手心里,我手上有一本生死薄,有些人的名字在上头,有些人不在——好奇自己名字在不在上头的人,名字就一定在。既然伯父伯母们闲来无事,想瞧瞧自己名字在不在上头,那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你们都写在我的生死薄上头了。”
何侍郎、何大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何大老爷气急道:“姑娘家,哪有这样说话的?”
柳檀云淡笑道:“大伯父这样气急败坏做什么?这还不算是丑话,丑话还在后头呢。我是六道阎罗,你们也别想弄死我,须知我敢上门跟你们这话,就不怕你们跟我来个玉石俱焚。”
何侍郎面红耳赤道:“你这孩子,怎就说这话?待我叫了你父亲来。”说着,就要出去叫人,心想柳孟炎来了,该与他说一说柳檀云知道的事该如何处置;又想柳檀云这样的性子,日后这家里定是要鸡飞狗跳的了。
柳檀云道:“伯父最好别去,父亲本不知这事,伯父说了,岂不是弄巧成拙?叫你自己个将丑事宣扬的沸沸扬扬?不说私盐、出兵一事,咱们再来说说礼部尚书丁忧,下一任礼部尚书花落谁家?是伯父的亲家老爷?还是大伯父的好兄弟。”说着,想了想,便笑道:“喜欢找人算运势的是哪位老爷?”
柳檀云这话出口,何侍郎不禁望了眼何大老爷,因两家都对礼部尚书一职志在必得,此时听柳檀云这样说,两人的眼神都带了防范。
何侍郎道:“大哥,此事我已经跟你说过,周侍郎升任尚书一职,乃是顺理成章,堂弟虽有才能,但毕竟阅历浅薄。”
何大老爷忙道:“二弟糊涂,亲家老爷哪里比得上自家堂兄弟亲近。”说着,又要寻了话来说服何侍郎。
骆红叶见何大老爷、何侍郎吵起来,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问柳檀云:“你怎会知道这事?你当真掌管六道?”
柳檀云心想做了侍郎当然是乐意更进一步做尚书,何侍郎跟何大老爷因谁做了户部侍郎、谁家出了太子妃面和心不合,何大老爷自然是不肯叫何侍郎亲家再进一步。笑道:“都说了我手里头有本生死薄呢,除了这事,我那生死薄上还记着旁的呢。”
何侍郎、何大老爷听了柳檀云、骆红叶的话,便忍着不提礼部尚书一事,想着打发走了柳檀云兄弟两人关起门来再说。
何大老爷道:“檀云……”
柳檀云道:“我是不管你们这些事的,但若是你们不叫我满意了,我虽没能耐管,但捣乱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完,瞧见何侍郎、何大老爷一脸戒备,就又笑道:“你们也别盘算着我进门之后如何,我没想喜欢你们,你们也用不着喜欢我。井水不犯河水自是最好,若犯上了,你们最好躲着我,没躲开,那就是你们倒霉。也别说什么太子妃不喜欢我这样的性子,定不会叫我进门。她不喜欢,但用得上的就是我这号人。更别提我不过是仗着国公府的势,我就仗着了,你们能奈我何?便是国公府没了,你们当没了阎王殿,我这阎王就成了软脚虾不成?”
柳檀云这话说出,何大老爷不禁有些同情地望了眼何侍郎,心想这就是何老尚书千挑万选给何侍郎选的儿媳妇。
何侍郎也顾不得再说柳檀云出言无状,心里怒气滔天,却也不由地想难怪何老尚书最后挑了她,这么个人在家里头,谁敢欺负了何循,说道:“你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今日不将这话的源头找出来,将罪魁祸首交给我处置,那今日的事就没个了结的时候。”柳檀云说着,又望着何侍郎道:“伯父,是你们家先招惹我的,惹了我还想躲开,伯父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中了吧?况且,那话说起来,也是伯父乐意叫大伯父出面的吧?既然这么着,伯父也算不得什么无辜之人,明日伯母若是不去了柳家给我赔礼道歉,至于何家要被我砍倒多少人,抱歉了,我可是管不着,谁叫你们家是齐头庄稼,一件事就砍倒一片,我手头上,可握着你们家许多事呢。”
柳檀云说完这话,就靠着骆红叶看何侍郎、何大老爷的脸色,骆红叶只觉得柳檀云那话有气势的很,心里盘算着日后自己也这般说。
何侍郎也是在柳太夫人出殡的时候瞧着柳家上下有条不紊模样,心里更觉柳檀云厉害得太过,不是福气,就又动摇了心志,心想家里安安静静的,何必弄来一个厉害的儿媳妇叫一家不得安宁,于是就由着何大老爷、何大夫人出面弄出这桩事来。
此时,何侍郎虽见柳檀云无理取闹,但又不敢将她当做无知小儿对待;若要正经地按着她的话办,撺掇何大老爷闹出那亲事的人,不用想便是何大夫人;何大夫人身为长辈,如何能交给柳檀云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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