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柳绯月啐了一口,说道:“呸,男子汉大丈夫有苦有难自己扛着,还叫人家弱女子替你分忧,原本五嫂子就因为你喜欢红叶不知在你们家里头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如今你还去人家伤口上撒盐。”说着,作势哽咽了两声,落下两点泪,又对着何役不屑地扭过脸去。
柳檀云自是知道何夫人那般贤良的人是真心以为夫君分忧解难为己任,因此也当何五少夫人会说些贴心的话宽解何役。但想着何夫人有些事做,也能分了心,不想着给何循添什么房里人,也巴不得天下大乱,于是叹息道:“五哥,绯月说的是。五哥这可不是英雄所为。五哥这会子是叫人利用了,想必五哥是冷着脸从五嫂子房里出来的,这下子,看五嫂子笑话的人更多,且五哥上了脸面……”
何役忙道:“我并未告诉旁人是她伤的。”
柳绯月笑道:“既然五哥是在五嫂子房里伤的,那是不是五嫂子动的手,在伯母眼中,五嫂子都难辞其咎。可怜的五嫂子啊,先不得五哥的心,后头还要被五哥捅一刀,就跟红叶当初一样。依我说,定是何大嫂子见周家姑娘说不到满意的人家,于是心存怨怼,才唆使伯母……哎,总归五嫂子是个可怜人,若是我做得了主,就叫五嫂子来了我家,虽不能叫五嫂子脱了你们家那个苦海,但也能暂避一会子。”说着,一边拿了帕子去擦眼泪,一边偷偷地看着何役。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早些时候上门求娶周岑的人众多,但周家看上了何循,便将人一一回绝,时日久了,旁人隐约瞧出周家人是有意跟何家联姻,便歇了求娶周岑的心。随后何循、何役先后定亲,周家又看不上何家旁支子弟,于是就没了跟何家联姻的念想,转而等着旁人家来提亲。但此时门当户对的人家要么是早寻好了人家,要么是不甘心凭周家挑选,少少的几个乐意跟周家联姻的,又是有事要求周家。如此,周家不乐意叫周岑下嫁,也不乐意寻个负累一般的亲家,就将周岑的亲事拖到如今。
何役听说这会子又跟他与骆红叶闹翻时一样,乃是中了别人的计,不由地怒火中烧,见柳家姐妹不住地替何五少夫人唏嘘嗟叹,心里又自责惭愧的很,虽不肯信是何夫人拿他当刀使,但因早先就对何大夫人心存偏见,这会子更是认定了是何大少夫人使坏,于是握紧拳头,二话不说就大步向外头走。
柳绯月忙叫道:“五哥,别忘了将五嫂子领来叫我们开解开解她,五嫂子可怜见的!”说完,面上就扬起笑容。
柳檀云见何役走远了,对柳绯月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心眼蔫坏蔫坏的。”说着,又拍着柳绯月肩膀,心想何征就怕何大少夫人闲着,如今柳绯月也算是替何征想到了叫何大少夫人忙碌的法子了,“坏的好!”
柳绯月笑嘻嘻地随着柳檀云进了院子里,卷棚下,何老尚书方才就听到柳绯月喊的那一句,于是问道:“方才谁说五嫂子可怜了?”
柳绯月笑道:“何爷,是我说的,原先跟五哥一处长大的,五哥娶了媳妇,偏我们看不到,这会子该叫五哥领了五嫂子出来。”说着,便去寻柳清风量身量,给他做衣裳。
柳檀云见柳老太爷跟何老尚书两个都打着瞌睡,就知道这两个老爷子昨晚上定是又商议了许久,也不打搅他们两个,去赏花楼门前站了站,听了几句柳清风跟柳绯月的话,便向外头去,到了外头,恰见杨从容过来。
杨从容过来后,递了书信给柳檀云,说道:“姑娘,这是大姑娘叫管小子捎去给顾少爷的。”
柳檀云点了头,未免打搅到里头两位老爷子,就领了杨从容到偏僻处说话,心想柳素晨定是情急,顾不得其他才将信叫人拿给管嬷嬷的儿子,不然,柳素晨怎会不疑心早先跟顾昭通信的人都叫撵了出去、何以就留了管小子一个。拆了信看了眼,信里柳素晨字迹潦草地说柳家要送了他们一房走,柳素晨疑心是柳家不喜顾昭跟她定亲。
心里想着柳素晨果然儿女情长的很,这会子竟只想到亲事上去,于是又将信递给杨从容,说道:“杨叔,去叫人仿了大姐姐的字迹写信,就说二叔看上了敏郡王妃的位子,想叫大姐姐留在庙里,等着敏郡王妃过世了,再送了大姐姐回来。”
杨从容说道:“大姑娘这信简短的很,顾少爷又心细如发,倘若……”
柳檀云笑道:“他若疑心,也是疑心咱们家想拿了这法子离间他跟敏郡王,如此,嘲笑咱们家浅薄的时候,他便不会再往深处去想;他若不疑心,那正好叫他要挟安阳老王爷吩咐敏郡王不得跟他抢这亲事,如此,在安阳老王爷、敏郡王眼中,便是顾昭无理取闹,越发厌憎顾昭。”
杨从容点了头,又迟疑道:“顾少爷当真想娶了大姑娘,据小的看,顾少爷算计的是……”说完,望了眼柳檀云,在乡下时顾昭有意叫何役误会的事,他跟柳思明都知道。
柳檀云笑道:“杨叔就没想过,顾昭眼中,明媒正娶娶了我,跟我们一家沦为阶下囚后,我被发卖之时买了我,是一回事?”
杨从容愣了愣,随即笑道:“顾少爷早先能够那般忍辱负重,必是心里有信心将来‘报仇雪恨’,如此看来,又是个极自负之人。如此之人,三番两次被姑娘奚落、打压,必是极恨姑娘的。”
柳檀云笑了笑,也不说旁的,就叫杨从容拿了柳素晨的信走,随即在心里想着今日何征今日来寻何老尚书商议,必是见了何循拿回去的东西听了何循的话不放心,才来找何老尚书确定此事,想来,今日何家兄弟便要去寻太子了。
却说柳檀云这边就等着厉子期领着顾昭上门,那边厢,何役快马加鞭,也不怕路人瞧见他鼻子的往家赶。进了何家,不好直接跟何大少夫人吵嚷,又没脸见陈氏,就去寻了何征“讨公道”。
何征正要领着何循见太子去,瞧见何役急匆匆地回来,就笑道:“你不是说不乐意回来的么?”
何役说道:“大哥,这会子你可不能偏向大嫂子。大嫂子好坏的心眼,竟是看不得别人家好的。姓陈的……”说着,又觉自己口口声声喊自家娘子姓陈的,忒有些打人脸,就略有些迟疑兼羞涩地接着道:“静儿才进门,又那样可怜,大嫂子做什么教唆母亲为难她?”
何循因有事,便道:“大草包,你莫多事……”
何征一巴掌拍在何循后脑上,说道:“怎么跟你五哥说话呢?”说完,又想柳家姐妹这脑筋当真快,竟是这么快就给何大少夫人寻了事,于是正色道:“我从来都是帮里不帮亲的人,只是到底你嫂子跟我十几年的夫妻,我不好跟她撕破脸,你且自己寻她说话去。她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的时候还每常赖在她那边吃喝,她心里就将你当做小辈一般,你又才成亲,也不必忌讳什么,你就去寻你嫂子讲道理就是了。”说完,鼓励地拍拍何役,瞅了眼何役的鼻头,眉毛一挑,随即眨了下眼睛,便领着何循向外头去。
何循回头望了何役两眼,跟何征上了马出了何家,就懒散地说道:“我当真为大嫂子抱屈,大嫂子遇人不淑啊。”
何征眯了眯眼,见天阴沉沉的,似是又要下雪,回头望了眼身后跟着的十几个随从,叹息道:“你大哥我又何尝不是遇人不淑。小的时候一样跟着祖父,你能有个云妮这样的青梅竹马,能跟她没事郎情妾意,想你大哥我,自幼劳苦,身边都是一群挂着两铃铛的同窗,可惜你大哥又不好男、色。金榜题名了,又春风得意地盼着洞房花烛夜,谁知道洞房的时候一掀开盖头吓了我一跳,只当是哪个婶子又或者嫂子穿错了衣裳坐在我床上。我那会子比你现在还小上一些,又是状元郎,没脸问人,只能端着架子不说话,就愣愣地跟你嫂子对着坐了一夜。”说完,叹息一声,一阵寒风吹到脸上,又想起年少时的彷徨无奈,摇头道:“你嫂子如今又疑心我不搭理她是嫌弃她了,花了心思劝我收了她的贴身丫头呢。”说完,又不住地摇头,心想他跟何大少夫人就是上辈子结了怨的冤家,何大少夫人看似贴心,实则从没留意他的想法。
何循头回子听何征说起他洞房花烛夜的事,不由地愣住,望了眼何征那张在他眼里总是十分显老的脸,微微撇了嘴,嘴里说道:“原先以为是大哥无理取闹,如今看来,确实是大嫂子无事生非了。”
何征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知何役那边跟何大少夫人闹成什么样,又微微露出笑意,暗道等柳檀云进了门,那就更有热闹瞧了。
何家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进了东宫,到了太子那边。
寒暄之后,何循还没开口,就先闻到太子身上的脂粉气,心里想着这脂粉不是太子妃所用之物,可见柳檀云说的是,虽则如今太子跟太子妃要好,但也该再给太子妃添了助力;又觉这隐隐的水仙香气十分合了柳檀云睡醒时迷糊的模样,于是涎着脸笑道:“太子姐夫殿下,你这身上的香气……能不能送我一盒?”
何征正在心里想着如何跟太子说起敏王谋反一事,不防何循开口就要脂粉,于是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太子早年因陛下、太后宠爱何循,也每常跟何循亲近,后头喜何循跟的身边少年老成的小儿不同,便当真发自内心疼他,只这两年,因何循年纪大了,有些疏远,听何循提脂粉,只当何循是替太子妃鸣不平,又觉叫何家兄弟疑心自己白日宣淫,未免折损了自家威严,于是有意调笑道:“我忘了循小郎也长大成人了,只送脂粉未免显得我这姐夫小家子气,不若送了暖玉温香给循小郎铺床叠被,可好?”
何循忙惶恐地说道:“使不得,太子姐夫只送了我脂粉就好……小弟有用。”
太子一愣,见何征耷拉着眼皮饶有趣味地瞄了眼循小郎,暗道自己想多了,何循还跟小时候一样厚脸皮,想着就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去跟皇后说,就说循小郎求皇后赏赐脂粉一盒,他有大用。”说着,面上带笑重重地将大用两个字吐出,袖着手打量着何循,暗道何循要这脂粉,莫不是要送给那六道阎罗?
至于太子说那脂粉是皇后身上的,这话何循、何役兄弟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太子未免尴尬的托词,也没那胆量细问。
待将闲杂人等清出去后,何循便将玉瓶并绢布以及柳檀云誊写的梅花篆拿给太子看。
太子先是不明所以,但看了绢布上的字迹,不由地冷笑道:“早年父皇疑心到安阳皇叔祖身上,便叫安阳皇叔祖去看守皇陵,没承想,真正勾结反贼意图谋反的竟是敏王!”说着,便想要拿了这证据给皇帝看。
何循说道:“太子姐夫,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安阳老王爷牵涉其中,也是毋庸置疑的。虽说用‘莫须有’三字定了安阳老王爷谋反的罪名未免牵强,且有失公道。但如今却有证据证明安阳老王爷确实参与其中。不说旁的,只说太子姐夫可知安阳老王爷收了个姓顾的义子?”
太子点头道:“是顾昭么?据父皇说,待安阳皇叔祖大寿那日,便由我去宣读圣旨,褒扬顾昭大仁大义,也算是补偿早先叫皇叔祖看守皇陵之过。”
何循笑道:“陛下才是仁义之人,只太子姐夫知道为何安阳老王爷早几年就不再收义子,如今为何又收了?”
太子眯了眯眼,等着何循说下去。
“太子姐夫早先时候替陛下收债,睿郡王、靖国公等人家那般爽快地拿了银子给太子姐夫,太子姐夫应当想过其中的缘故。那是因睿郡王等人从顾家得了银子,白得的银子,自然给的大方。睿郡王等人拿了顾家犯下的官司逼着顾家给银子,至于顾家为何肯拿了银子出来,这是因顾家早年暗中成了三王的心腹,替三王藏了大笔银子,又知道些三王的事。这事,其中一样,便是敏王谋反一事。因那时敏王过世,安阳老王爷不得势,因此顾家便没有破釜沉舟地将这事说出。后头顾家垮了,顾家小儿流落在外。过了十余年,顾家小儿又拿了敏王谋反一事要挟安阳老王爷收了他做义子,由此可见,安阳老王爷并不疑心这事有诈,如此可知安阳老王爷当年定也参与其中,不过是侥幸并且留下证据。”
太子点了点头,又对何征道:“循小郎这话有道理的很,只可惜口说无凭,如今便是父皇见了,也不能定下安阳皇叔祖的罪名。”
何征瞅了眼何循,问道:“循小郎,你说呢?”
何循说道:“这么些年,安阳王府对敏郡王府不离不弃,此时又甘愿替敏郡王府担这么大的风险,两家的交情暂且不说,只怕敏郡王府手里也握着安阳老王爷的罪证也不一定,据我猜测,定是早年敏郡王府藏着安阳老王爷跟敏王来往的书信。”
太子瞧见何征耷拉着眼皮,不时点头,便明白这会子何征是叫何循一个人来跟他说话了,于是笑道:“据你这么说,是要我劝谏父皇使出反间计,叫敏郡王府将安阳皇叔祖拖下水?”心想若如此,也能在皇帝面前立下大功,虽则皇帝如今十分信赖安阳老王爷,但若知安阳老王爷居心叵测,自然要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何循笑道:“太子姐夫,将敏郡王府、安阳王府拖下水,太子姐夫又得不了好处,不过是得了陛下两句称赞,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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