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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在天边徘徊良久,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落下了地平线,只余下万丈霞光,斜斜地直刺天际。
侯府书房门口挂有厚重的帘子,屋内光线和院外相比,犹为昏暗,侯云策坐在书桌旁,让自己全身融入到昏暗之中。
得知了赵普死讯,侯云策心中如被一块厚铁块堵住。赵普是有功之臣,两年来,鞍前马后出力甚多。特别是主持了廉县地方事务,他制定的“兴修水利、半农半牧、军民屯田”三大措施,已被上升为黑雕军治理河套地区根本政策。
赵普的音容笑貌宛如蝙蝠,在黑暗书房中翩翩起舞。痛惜归痛惜,侯云策却并不后悔杀掉赵普的决定。
赵普曾经担任过黑雕军行军司马一职,对黑雕军军情相当清楚,若赵普为杨光义所用,自己先机顿失;而且赵普办事果断,才能出众,为友是奔腾而出的雕翎箭,为敌则是插向心口上的尖刀。
黑雕军军纪颇严,军中将领所有书信皆由竹园幕僚代书代送。但是,这两年来,赵普和杨光义常有书信往来。这一次吏部调令更是杨光义一手促成,最初是杨光义心腹刘熙古经手此事,吏部上下都曾收过侯云策厚礼,一般不会调动黑雕军的人。刘熙古在吏部碰了一个软钉子,杨光义亲自出面周旋,吏部这才发出了调令。
孟殊把前后经过打探得一清二楚。
侯云策不愿意学项羽,项羽虽然力拔山兮气盖世,可是心胸狭隘,更有妇人之仁,数度手握刘邦性命,却不听忠言,数度放虎归山,最终自掘坟墓,葬送了数十万大军的性命。
侯云策踩了一脚掉在地上的纸条灰烬,走出书房之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弯月如钩,一片清辉笼罩着大地。侯云策深吸一口气,把赵普之死丢在了一边。
师高月明在屋里哼着小曲,这首小曲曲调轻柔绵长,语意温柔。侯云策在门口听了一会,女儿小清“呀、呀”哭了一阵,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曲调如萤火虫般在小院里飞来飞去。
中院,罗青松蹲在胡椅上,“呼哧、呼哧”地吃着黄老六做的面块汤,面块是由炖牛肉汤为汤料,里面加上了一些熬制得金黄的方形牛肉。罗青松吃面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侯云策走出内院,赶紧放下汤碗站了起来。
侯云策看见还有小半碗面汤,心平气和地道:“罗郎不必着急。把汤喝了吧。”
罗青松端起大碗,风卷残云般地把很有劲道的面块倒进了肚里。
走出侯府,街道黑沉沉一片,虽说是七月天,灵州城内的居民还是习惯早早地上床,少数院子里隐约有些光影。沿着一条石板铺成的街道,很快就来到不远处的黑雕军医馆。
医馆占地颇为宽阔,门口挂着四个气死风灯。把大门口照得颇为明亮,大门不时有人进出,这是灵州城内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医馆住了三位将军级人物,一是曾短暂担任过虎营指挥使吴平沙,另一位是姜晖,还有一位就是险些丧命的郭炯。
吴平沙被狼牙棒猛击在后背,虽然逃过一死,下肢却失去了知觉,看来永远失去了走路的能力。
伏虎将姜晖受伤最轻。他是一个闲不住地人,伤口稍好就要闹着出院。指挥使以上的军官进入医馆之后,就直接归馆长韩淇管理,没有韩淇的批准就不能出院。姜晖伤口没有痊愈,韩淇数次拒绝了姜晖的出院要求,被纠缠了数次之后,特意给姜晖门口派了两个亲卫,全天候跟着姜晖,不准他乱走乱动。
医生在黑雕军中很受尊敬,特别是馆长韩淇,历次战役救人无数,颇有威望,姜晖虽说已升任都指挥使,被韩淇派人拘束,也只能发两句牢骚,还是依着医馆的规矩办事。
经过数年持续不断的建设,黑雕军医馆已建成体系,在灵州城内建有一个医馆,同心、西会州、靖远、廉县各自建有一个分馆,每一营中建有一个小馆,每一百人中设有一个三人医疗组。野战医院的馆长由韩淇担任,各分馆馆长则由韩淇的三个大弟子以及花重金从大梁、郑州、大名府等地请来的名医担任。
侯云策很重视医馆的建设,经常来医馆看望受伤的将士,这是他拉近各级军官和军士的重要手段。人受伤之后,情绪会受到影响,此时能来探望,比起平时怀柔之策事半功倍。
来到医馆,侯云策先和姜晖聊了一会,就来到了重病区。重病区设在院中院里,外面有一个三米左右的围墙,和四周分隔开来,相比其他病区就安静许多。重病区的走廊上挂着的两个气死风灯,原本颇有喜气地风灯,气死在此显得特别地惨淡,随着夜风缓慢地摇动着。
郭炯养伤的房间门口有两名身带腰刀地魁梧军士,均是郭炯贴身亲卫。侯云策从走廊处过来,刚好处于背光的位置,一名亲卫手抚刀柄,向前一步,伸手拦住侯云策。等到侯云策走近,亲卫这才认出是节度使。侯云策制止了正欲行礼守卫军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郭炯地病房前。
白霜华身穿普通的软甲,坐在郭炯床边。她握着郭炯左手,专注地看着沉睡中的郭炯。由于门外有岗哨,她一点也没有发现侯云策进了门。侯云策轻轻咳嗽了一声,白霜华吓了一跳,正想轻声喝斥,回头见是侯云策,连忙站了起来,握住郭炯地右手仍然没有松开。
虽说白霜华和郭炯两人已有婚约,可是毕竟还没有成亲,白霜华脸色微红,低声道:“云帅来了。”
白霜华在侯云策面前没有刻意伪装,细细的问话声,羞涩的神态,已完全是一幅小女儿神态了,和辎重营那位一板一眼按制度办事的白都指挥使判若两人了。
“今天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