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刀沉默了。
“没有刀一开始就是那么锋利的,它需要刀匠一点点一遍遍地反复研磨,一遍遍地调整,才能有雪亮的刀芒美丽的刀纹。人类也是,如果不去磨练不去进步,那么就算内心有一堆渴望也什么都不能实现。”
“我想变强。”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初进游戏的那段时光,一无是处除了打游戏吃零食什么都不管的自己。
“我想变得更自信。”被看不下去的刀剑们冒着被刀解的风险,也硬逼着自己改变作息,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好的自己。
“我想……成为配得上你们的主人。”在现实里利用自身的能力,机缘巧合下拥有越来越多他们本体的自己。
“你们,明白吗?”
很多刀低下了头,想变强的不只是他们,主人也是。他们现在的心态,跟主人听他们要求去极化的心态,大概是一样的。
内心恐惧着、担忧着,但是不得不放行。
哪怕之后直到归来以前都备受煎熬。
“突然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又一次加入有审神者出阵的队伍,就这么被任命为了队长,山姥切心情复杂,想要去看看对方的脸却是下意识地用白布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你……上次被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那这次保护好我不就行了?”懒得再跟这把刀说上一次的情势怪不着他,郁理直接一句堵住了他的自哀自怨,“山姥切,人是一种能不断进步的生物,因为他们有智慧有心,我相信成为附丧神后心智健全的你们一样也是如此。”
一直低着脑袋的青年打刀缓缓抬起头,白布兜帽下被金色刘海遮挡的碧色眼睛难掩震动和茫然的情绪。
“变得更优秀吧!”郁理看着这样的他直接笑了,“就当是完成我的愿望,请让我对你有期待,让我越来越喜欢你,喜欢到就算那振本作出现了都不能夺走我视线分毫的地步。我能这么拜托你吗,我的队长?”
自己的主人一定是疯了,所以才对他提出这么离谱的想法!
超越本作,这种事情只是仿刀的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一边如此想着,山姥切猛地跃起双手横刀一斩,一振敌大太被他一击斩碎,来不及喘息,他脚步腾挪,挥身之际又是一振敌胁被击毙于他的刀下。
敌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布,山姥切的动作却是越发狂暴。
不远处,有已经清理完敌人的同伴无语地看着他们的现任队长。
“山姥切好拼命的样子啊。”
“誉都被他抢光啦!本来还想在主人面前好好表现的说!”
“主人更惨,都没来得及动手,她面前的敌人就全被队长杀光了。”
这次的出阵任务完成得格外干脆,队伍回来之后,只有两把刀受了点轻伤,至于审神者,那是直接无损状态。
“干得好,山姥切!还是你厉害啊!”
留守在本丸担心得不行的刀剑们直接朝他围了过去,一句句夸奖不要钱似的全都丢到他的身上。主人这次出阵,没有受伤也没有肌肉拉伤,气色也不错明显状态很好,相比起前面两次回来,简直不要太好。
“我只是运气……”
“别谦虚啦,做得好就是好嘛!走,我请你喝酒去!”
突然面临这么多夸赞的打刀不好意思地缩了起来,但其他刀剑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夹着他连推带哄强行带着喝酒去了。
郁理在后面看着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去忙别的事了。
有些嘴上说着办不到办不到的人,真正行动起来爆发出来的实力惊人,山姥切就是这种人。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高挂空中。
郁理少有的在这个时候坐在庭院里,也许是心态渐渐放平,也许是不再顾虑什么,她的表情很平静。
中秋过后,原本圆满的月亮又出现了缺口,已经要成为月牙的形状。
这满院子的花,似乎从她这次读档后就再没怎么关注过,今天终于有闲心再来看看。
花很美,月亮也很美,因为都太美,所以她才会被那振名字里有月亮的刀扰乱心神,违背了初衷,将这个存档搅得一塌糊涂吧。
长椅边,一丛秋菊香气正浓,粉白相间的丝瓣花朵,是伸手就能够到的娇艳。郁理忍不住伸手,轻轻拨了拨其中一朵烟花般绽开的花瓣,让花朵晃了晃之后便再没有别的动作。
花再美,也不一定非要摘下来不是吗?这样带着愉悦的心情去欣赏也没什么不好。
仰头看向头顶的月亮,郁理的心头一片平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郁理警觉转头:“谁?”
借着月光,那从庭院小径里逐渐显现出来的身影清晰起来,那标志性的白布一下子就能让人认出是谁。
打刀的眼睛在晚上要比人类的好使,郁理看清是谁之前,山姥切比她更早看到,所以他直接停下了步子,犹豫着是前进还是转身走开。
可这个问题他还没想出答案,那边的人已经先开口。
“过来陪我坐坐吧。”她拍拍长椅空着的另一半,笑眯眯向他招呼。
最后,打刀沉默又僵硬地在那边坐下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但旁边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紧张的样子。
“从他们喝完酒回来了?”
“……嗯。”
“我闻到酒味了,不过挺厉害嘛,居然没被那些酒鬼灌醉。”
“……差一点点。”
她闲话家常的自然语气打消了他的紧张,山姥切不再紧绷神经,话也多了些。
“这次出阵,山姥切表现得很帅气哦,成功保护了我呢。”
“帅气什么的就免了,我又不是烛台切他们。”
看到他依然别扭,郁理哈哈一笑,却是故意逗他:“嗯,山姥切国广君,你已经成功办到了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相信很快也能办到的。”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啊!”山姥切一下子炸毛站起来,“仿刀怎么可能比得过本作,我根本……嗝!”
因为太激动,酒气上涌,才站起来的打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旁边的人笑得更欢了。
这也导致这振本就内害的刀直接把身上的白布裹紧,嘴巴也像蚌壳一样紧紧闭上,生怕再来一个酒嗝。
笑声停下后,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气氛并不尴尬,至少呆在这个主人身边,山姥切并没有想要逃跑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被酒气醺得有些晕乎的他心里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捧住了他的脑袋,山姥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倾倒下去,倒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脑袋枕着的地方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还有和周围的花香完全不同的香气……山姥切的思维在空白了几秒后很快明白了什么,本就被酒气醺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他挣扎着就想爬起来。
“别动。”头顶上方伸出的双手按住了他的额头两侧,有温柔的灵力从掌心传递过来,原本喝多了而头昏脑胀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因为太舒服他完全忘记了要起来的想法,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声音,“好点了么?”
“……嗯。”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我还怕不管用呢。”她似乎松了口气。
山姥切这时才从灵力的舒适感中清醒过来,连忙就想再次爬起来,却又被按住了。
不但如此,他头上的兜帽也被摘开,连运动服的衣领也被轻轻抚平了,这下子,他的脑袋全部暴露在月光下,打刀金色的短发和俊秀的面孔被一览无遗。
“你,你干什么?”没了遮挡,山姥切下意识地想把帽子戴回来,但再次没成功。
头顶的人正凝视着他,眼睛里盛满月光,和那次出阵见到的冰冷完全不同,此时温柔得不可思议。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拨开他的刘海,月色下,她眸光如水。
“我想好好看看你的脸。”他听见她轻轻道。
这是一种纯粹怜爱的情绪,不含其它的杂质,这双眼睛注视的不是其他的刀,而是他山姥切国广,没有透过他去看任何事物,只是他。
一瞬间,山姥切的心竟一下子揪起来,这种揪心感让他不由自主湿润了眼眶。从来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他,只注视他,而不是见过他的锋利后去遐想那一振又是怎样更加高远的风姿。
“没什么好看的。”他横起一只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难以克制的沙哑起来,“我不过是件仿品……”根本就不用这么……
“山姥切,我以前也不觉得自己优秀,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人而已,就这样不被人注意地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但是后来我不再这么想了,我有很多事想要去做,有很多想要的东西需要去争取,所以我重新振作开始努力。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称赞我,说我很厉害。当一个人这么说时,我并不相信,可是当很多人都这样说时,那些自卑就没必要了。”
打断他的自贬,郁理轻轻拉开他的手臂,笑看着他。
“其实到现在,我也依然是个不成熟的主人,做事都需要你们在旁帮衬,但我很安心也很开心,就因为有你们在,人生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所以,和我一起成长吧。成长到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面对任何事,都能骄傲从容的地步。然后,为我实现那个愿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