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蓉蓉在里间临窗罗汉床上坐着,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她如何听不到,到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了。箫殇要先提亲,把聘礼送上,媒婆把婚书定死了,直到中午留客吃饭时候她才能出来,按严格的规矩,那时候她也不能出来,未婚夫妻成亲前不能见面。
“姑娘……大爷来了……”月儿再次激动的说着。
聂蓉蓉没理会月儿,东厢房的窗户是半开的,虽然不能看十分清楚,但大概也能看到。她一直在这里看着,看着箫殇身着红袍从角门进到院里来,那样英挺伟岸的奇男子,如何能让她不喜欢。
正房里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己经当中坐好,聂大太太旁边左上手,本来以聂二老爷的意思是请聂大太太上坐。聂大太太执意不肯,推让一番,聂大太太还是坐在下头。再然后就是聂炀,冯惠姐,聂烘,聂芸芸众人都依次坐好。
箫殇进到堂屋里,没让媒婆开口,自己开口提亲。聂二老爷笑的合不上嘴,虽然是一道程序,但箫殇如此郑重其事,如此大手笔下聘,这是他的认真,对未来岳家的重视。
媒婆旁边帮着腔,等聂二老爷点头答应了,吉利语也就来了。文书是当场现写,官媒又把聘礼单送上来,又引着聂家众人出门去看。聘礼实在太多,只得先堆到院中,一抬一抬的抬进来,聂二太太的院子己经快堆满了。
“这样大手笔的下聘还是青阳头一份呢。”官媒笑的脸上的香粉直掉,聘礼多少是跟媒婆没关系,但箫殇的谢媒礼实在给力,如何不让人高兴。
聂二老爷看着一院子箱笼东西,也有几分意外。他一直管帐很清楚,箫殇从聂家出去几乎是净身出户的,当然他有本事能弄到钱不奇怪,但这些也太多了。道:“太贵重了,哪里能用的了这么多。”
箫殇笑着道:“用这些求娶妹妹并不多。”
说话间,有意无意的往东厢房看了一眼,聂蓉蓉正在屋里往外看着,箫殇突然间看过来,聂蓉蓉脸腾的一下红了,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窗户只开了一点点,应该看不到的吧,看不到的吧……
官媒搭话笑道:“这是箫大爷的真心,不多,真不多。”这倒是实话,虽然男人的真心不用钱来衡量,但能拿出这样数目的聘礼确实是表现真心的方式之一。
聂二太太也觉得太多了些,不过箫殇愿意出,她也很高兴。以二房现在的情况,聂蓉蓉出嫁有两千银子嫁妆就不错了,箫殇下的这些聘礼,到出嫁时全部让聂蓉蓉抬走,也让聂蓉蓉的底气足一些。
聂大太太笑着道:“抬都抬来了,难道能抬走不成。”
聂二老爷想想也是,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媒婆办事俐落,当场倒换了庚贴,又到衙门户籍里过了户,这门亲事算是认下来。箫殇当即让小厮拿两个大元宝给媒婆,两个媒婆欢喜的不行,吉祥话更是成车成车的来了,直到聂家婆子上来,把两位请到后头吃茶了,这才算是清静了。
聘礼放到院中,众人却是回屋说话,聂二老爷心情是既感慨又高兴,他一直都当箫殇是自家的顶梁柱,现在突然变成女婿,说起来还是一家人,到底有些不同,每每说话时都要先想一想,侄子和女婿还真是差大事。
“后日我就要起程去海口,我与卫船主说定日期,我要带大船出海,可能要大半年才能回来。”箫殇说着,这不是他第一回带汇丰船行的大船出海,跑的多了,钱也就更好赚了。他是没打算继续走商家之路,但不管干啥手里都要先有钱,再跑这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聂大太太知道跑海路的凶险,忙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钱都是你挣的,你拿多少都是应该的,我一个老太婆那里用的了这么多钱。”
“母亲,我不会拿你的养老钱。”箫殇说着,又道:“我还如此年轻,肯定要养活妻儿,母亲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聂大太太千言万语再心中,箫殇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听劝的,说再多也改不了他的主意。
聂二太太看气氛不好,连忙岔开话题说自家要开米铺的事。洪夫人推荐的门面聂二老爷和聂炀己经去看过,聂二老爷觉得还行,虽然不是绝对市中心,但米行这种买卖,也不用十分好的门面,为了买米多走两路许多人还是愿意的。
“那里开米店倒是不错,你和小二打理店铺,再雇上两个伙计就足够了。”聂大太太说着,这种小生意虽然赚的多,却也赔不了本,挺合适二房。再勤快些,年收入也不错。
箫殇也道:“与洪家船行相临,有洪家照应着,生意差不了,也能省些事非。”
聂二老爷本来还在犹豫,现在聂大太太和箫殇都说好,便道:“那我明天就去把店面盘下来,先租着,要是生意真好了,就存存钱把铺子买下来。”米店要是开了,没意外他这辈子就干这一行,长长久久的干那肯定不如买店。
聂大太太便道:“我知道你手里也不宽余,要是差了就跟我说一声。”
聂二老爷晓得聂大太太是好意,但箫殇都说了不能拿聂大太太的养老钱,他如何好意思,只是道:“店铺还没开张,说这些还早,到时候再看。”
絮叨着说着家常闲话,眼看着也到了中饭时间,聂二太太早就准备好两桌席面,冯惠姐前后忙活张罗,柳姨娘也跟着打下手,男女两桌,就摆到聂二太太屋里。席面快张罗好了,聂二太太便命人去叫聂蓉蓉。
聂蓉蓉屋里坐着,正盘算着时间,婆子过来喊她吃饭。章婆子慌着扶她起来,妆容衣服是早就收拾好的,就是这样仍然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才过去。
出了厢房进正房,聂蓉蓉抬头看到的就是箫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让她想起好些年前,在她最初认识箫殇时,箫殇就会这种好像是玩味的神情看着她。呃,或者说更像是看洋娃娃那种,每日细心打扮,勤勤浇浇水,快快长大。
似乎比较像果苗……
聂蓉蓉本来己经淡定了,此时被箫殇如此看着,顿时全身不自在起来。先上前给聂大太太,父母行了礼,到箫殇那里时,她不由的深吸口气,这才福身道:“见过大爷。”
箫殇看着却是笑了,道:“不必如此拘礼。”二口子过日子,太过与相敬如宾了,也就是没情趣了。
聂蓉蓉低头不接话,退到旁边。
两桌席面摆好,箫殇跟着聂二老爷入席,聂蓉蓉则跟着聂大太太到旁边席上坐。两桌离的并不远,聂蓉蓉只要抬手就能看到箫殇的侧脸,这让她想起最初见箫殇时,似乎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候她惧怕着这个兄长,就是后来很长一段时她也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本人做了什么,而是堂兄妹之间的关系让她更惧怕。
“看到你们订亲了,我也放心了。”聂大太太突然说着,神情却有几分寂寞又有几分安慰,好歹儿子没有离她太远,看看旁边己经有大姑娘样子的聂蓉蓉,她突然高兴起来,笑着道:“等过几年你们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们看看孩子……”
聂蓉蓉可以体谅聂大太太的心情,但脸还是一下子红透了,她对与跟箫殇的未婚夫妻关系是很淡定了,但从未婚夫妻一下跑到孩子话题,真是挺让人害羞的。
旁边席上箫殇虽然正跟聂二老爷说着话,却是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起身过来看向聂大太太道:“母亲放心,我是这几年事情会比较多,等到我安顿下来成亲之后,一定接你与我们同住。若是儿子有幸,得了一官半职,定然给母亲请封诰命。”他不管姓什么,聂大太太都是他娘,这一点不会改变。
聂大太太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是硬忍住了,只是笑着道:“好,我等你来接我那天。”
中午饭毕,闲话一会箫殇就要走了,聂大太太也要同路跟着走。众人起身相送之时,箫殇突然看向聂蓉蓉道:“我后天去海口,估摸着要大半年不能回来,你若有事,可以让人捎到汇丰船行,他们自会带信给我。”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聂蓉蓉既觉得贴心,又有几分害羞,点点头当做答应。
送到垂花门前,聂二老爷本想让聂炀送他出门,箫殇却是没让。又说到后天去海口的事,聂二老爷本想让聂炀去送送,箫殇更不让送,只是正好汇丰船行有货船要走,他是跟船走,并不用相送。
“岳父不用为我担心,我外头跑了这些年,早就熟门熟路。”箫殇笑着说,又道:“我不在的时候岳父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找汇丰船行在青阳的掌柜,他定会倾力相帮。”要掌柜也解决不了,又是要紧事,还可以到沈家去求助,大不了欠卫连舟人情。
聂二老爷笑着道:“老门老户的,能有什么大事,你两个弟弟都不是惹事的人,放心吧。”聂家在青阳是老门老户了,就是有地皮无赖,也不敢找上门来。
“保重。”箫殇拱手说着,随即抬眼看向后头站着的聂蓉蓉。
聂蓉蓉一直看着他,四目相接的瞬间,聂蓉蓉轻动嘴唇,并不敢发声,只是默默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箫殇似乎是听到了,微微一笑,却是扶着聂大太太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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