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其实并不相信全旭能有什么好办法,在他看来,这是袁可立的政治智慧,用学生的嘴把方法说出来,事情还有缓和余地。
如果是袁可立提出,无论是上折子,还是私下议论,恐惹非议。
……
在登州的孙承宗和袁可立为难,京师的崇祯皇帝同样为难。
每天的朝会,几乎成了菜市场,官员们像泼妇一样,大吵大闹。每日弹劾钱龙锡的弹章都要用竹筐装,有时一个竹筐还装不下。
这些弹章让崇祯皇帝看得头大眼昏,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生气。
也可以说,弹劾钱龙锡就是在打崇祯皇帝的脸,毕竟,想要淘汰冗官是他的想法,为朝廷节省资金,也是他的本意。
只是,刚刚试探了一下,朝臣们的反应实在是太剧烈了。
现在众臣们上书弹劾只是一方面,还有请愿,就连国子监的监生们也参与了进来……
总之,一地鸡毛。
所谓什么样的环境,造成了什么样的人性。
崇祯皇帝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延续二三十年之久,他们老爹的地位摇摇欲坠,好几次连小命都不保了,他和天启帝也跟着担惊受怕,一夕数惊;
好不容易熬死了万历,老爹终于登基了,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红丸案发,他们老爹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一命归天了。
接着,哥哥天启当了皇帝,身体向来健康的哥哥,仅仅七年就随老爹驾鹤西去。
现在,童年那种那朝不保夕的恐惧又回来了。
这种种不幸的遭遇几乎扭曲了崇祯的人格,他变得极端偏执、多疑,极度缺乏安全感,谁都不敢相信,对谁都不敢真正放心。
钱龙锡已经被黑出翔了,崇祯皇帝脑袋中反而生出一个念头。
难道这货在跟朕玩苦肉计?
崇祯皇帝也读过书,读过史,他也知道古往今来,只要参与变法的人,就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的。
钱龙锡怂了,于是就让人弹劾他,好借机下台。
要不然,众正盈朝,都是正人君子,谁敢弹劾内阁次辅?
不得不说,崇祯皇帝的脑回路相当清奇。
钱龙锡不是想弹劾引退吗?
朕偏偏不让你如愿,朕就是要让你架在火上烤。
崇祯皇帝下旨,锦衣卫诏狱释放钱龙锡,官复原职,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
此时的崇祯本着叛逆的心思,做了一次反而正确的事情。
当然,也不能说正确。
主要是钱龙锡是一个人,他心凉了。
作为内阁次辅,他拼命得罪崇祯的风险,给大家挡住了开源的廷议,你们想要吞大名府全旭的千万家财,我让你们如愿,指使人弹劾卢象升,准备给你们铺路。
正所谓,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钱阁老对自己的阶级盟友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诋毁打击。
他们把尿盆子往钱龙锡头上扣,什么罪名都敢编排。
钱龙锡花了五万两银子购买的府邸,被泼了满地金黄,成了整个京师的笑柄,他的门人被打,自己也诏狱也没有少吃苦。
这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心理上的痛苦。钱龙锡少年家境并不算富裕,由于求学成本巨大,寡居的嫂嫂时常接济他,当然,他也非常感恩。
但是,这些言官居然污蔑他与其寡嫂通奸,这让钱龙锡非常愤怒。
你们不想交税,我就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钱龙锡官复原职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改盐制,拿江淮盐商开刀。
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钱龙锡奏:今事已极重难反,当就见行事例一为厘剔。祖制,有边商而无内商,故塞上地辟而粟恒满每谷一石价止二钱。其后改为折色,每引加课四倍,而塞上地荒,米价腾贵,斗米三钱,较之向时折阙犹多,此边饷所由诎也
臣在南部见各商皆携重资,求要路,讲割没,讲抽掣,讲夹带者,月无虗日。夫行万金之贿者,必有十万之获聚;千人之金者,必有万人之役。一岁中间其所抵冒渗漏何啻千百?今欲疏理盐法,不必加课以重困商民,惟有力绝请托,严禁私贩,使存积盐多,守支不困,则边商得利,乐于开中,米价自平,虽不能预复祖制,尚可存十一于千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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