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凡脸一红,这从何说起?相爷自己都还没娶亲呢,属下怎敢先行一步。
“相爷,属下...”
还没属出个一二三来,就听见萧弁道出下文,“匆匆一瞥就能记住她的样貌这么久。”
周侍卫被噎了个倒喘气,“属下不想女人。”说完又觉这话不太对,匆忙改口,“不是,属下想女人...也不是,我——相爷,您明知道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只是觉得.....”
事实证明,嘴巴比较笨拙的人还是贴墙站好了,少张嘴比较妥当。
萧弁呵一声笑出来,“行了,你想什么本相还能不知道吗?猫捉了耗子通常都是不急着吃,先逗弄一番。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萧弁抬头看他一眼,“因为有趣。”既然她都不避讳,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不看看揽月国唱的什么戏?倘若戏好看,对其用兵的理由也不必他找了,利人利己,岂不两全其美?
被当做“戏子”的罗十月在鸟笼一样大小的悲翠园里百无聊赖,想出去别处看看,被一堆人拦了回来。坐在葡萄架下捏葡萄,反正它们中看不中用。同门中出挑的师兄弟中,她极少能耐住性子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呆在悲翠园里就像当年她打破师兄的头,被师父罚面壁思过一样,觉得浑身爬满了咬人的蚂蚁,又痒又疼,还不准动手挠。现在还好点,至少还有葡萄粒可以捏。
捏爆最后一粒,忽发感慨:大家闺秀们活的够无聊的。
就在她盘算一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救星”来了。刘氏今儿换了一身百蝶戏牡丹细锦裙,色彩明丽,总算不是戳人眼珠的红色了,妆容精致,半露于袖外的指尖涂了蔻丹,艳红到无与伦比,身后跟着朝思暮想两个鼻孔朝天的丫头。
上次她被罗十月赐给丫头的那两个名字,气得两顿饭没吃下去,逮着机会就要过来挤兑几句,妄想给自己扳回一局。
朝三暮四两人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十月身后站好。两军对峙,好歹在数量上势均力敌。
刘氏见面先捂嘴嗤笑,“哟,刚来就被禁足了。”斜眼瞅瞅罗十月这一亩三分地,随即笑得更开心,“啧啧,真是可怜。姐姐我要去摩诘寺拜佛了,你呀...”说着指尖点点地上的被捏烂的葡萄,“慢慢玩着....”
十月一扬眉,摩诘寺?垂眸的一瞬间她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这反应落在刘氏眼中那就是“眼前一亮”继而“希望扑灭”。
大汤朝佛寺众多,尤其京都寺院最为出名。这还得从大汤的开朝皇帝说起,一个朝代的交替,必然白骨铺路、血水滋养。杀得人多了,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也有睡不着觉的时候,整夜整夜梦见百鬼索命。即使夜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不奏效。战场上的枭雄,没被前朝的刀剑折磨,倒是被自己的梦折腾去了半条命。奇的是,皇帝偶然间在一间寺庙过夜,伴着诵经声入睡,竟一觉到天亮。于是,龙心大悦,不仅请了僧人进宫讲经,更是在全国范围内大兴佛寺。一代代传承,至今不衰。
刘莲带着自己的人大大方方的出了相府,毫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觉,这实在有违常理。
十月奇怪,“为什么我出门就被拦,她出去没事?”
阿朝应道,“与其他的姨奶奶相比,莲奶奶算是比较受宠的了,最起码相爷十天半月的还能召见她一次。加上府里没有正头夫人,所以除了相爷,基本上莲姨奶奶位列第二。她要出门,也没人敢拦着,相爷也没说不让出去。至于您为什么....”阿朝看一眼阿暮,声音削弱,“奴婢就不知道了。”
十月点头,这样啊。
晌午不到十月就要睡觉去,朝三暮四以为她无聊到犯困,抖机灵地要与她一起玩踢毽子。十月摆摆手,表示不要。“咣”一声将房门关上,她从门缝里往外瞧了一眼,朝三暮四两个人低头耷脑一会儿,然后各自找事情做去了。
以为放几个人拦着我就出不去了吗?十年前一把火烧了罗家小院和罗聚宝,罗十月自此在乞丐窝与人贩子之间颠簸,曾一度被卖出了国门。命不该绝吧,有幸入师门学本领。别的不敢自夸,轻功和易容术还是难逢敌手的。
半个时辰过去,朝三暮四来敲门,想叫她起床进些午饭,“雪姑娘,起了吗?”
过了会儿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像是没睡醒,“...别吵,好困。”
“那您饿了的话就喊一声奴婢。”阿朝道。
屋里没有动静了。
“走吧,姑娘还困着呢。”
不多时候相府正门的守卫将一个小丫头拦下,“桃红姑娘这是干什么去?”
已经改名为朝三的桃红微微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昨儿雪姑娘在美人斋定了胭脂水粉,今儿打发我取回来。”
那侍卫摸头一笑,“噢,这么回事呀。那快去吧,别耽误了。”
“好嘞。”小丫头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冲方才那守卫一笑,“我不叫桃红了,改名叫朝三,下次别叫错了。”
朝三?这什么怪名字。侍卫没好意思说出口。
等转到拐角处,“朝三”擦了擦脸,撕下一层薄薄的面皮来。眉心处,自上而下显出一捧绰约的莲。这哪里是朝三,分明就是罗十月。都是年纪相仿的姑娘,身量差不多,易个容蒙混出去不要太容易。
摩诘寺住持怀觉乐善好施,百里之内的百姓有所求时都爱到摩诘寺拜一拜,是以摩诘寺香火鼎盛。刘莲拜完佛添了不少香油钱,晌午还在这里吃了顿斋饭,与怀觉相谈甚欢。
真是看不出来,无理取闹的刘氏还有这样闺秀的一面。
怀觉目送刘氏离开,尚未转身,便有一颗石子投怀送抱,“和尚。”
怀觉顺手接住,目光上移,就看见有个人坐在墙头上。十月单腿屈膝,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另外一条腿随意晃荡着,坐姿很是潇洒。眉梢微微上扬,有追风的发丝扫过眉心的莲,自上而下俯视他的时候柔和的日光打在她侧脸,尤其好看。
年轻的住持有一瞬间的晃神,看一眼手中的石子和墙头上的人,怀觉嘴边绽开宽容的笑,“施主每次出现的方式都很特别。”
十月歪了下头,漏出脑后大片的阳光,撒在侧脸和脖颈上,她整个人陷进暖光里,被虚化了。
“和尚也是很健谈的嘛。”怎么每次对着她就没话了。
怀觉单手行一个佛礼,永远是不紧不慢的慈悲调调,“探讨佛理而已,说不上健谈。倒是施主,怎学人爬墙?”
十月一跃而下,不问反答,“你怎么认出我的?你又没见过我。”
“贫僧上次说过,听声音也能记住是否与施主见过面。”
“你们出家人真狡猾。”
冷不丁扔过来这么一句,怀觉哭笑不得,“施主何出此言?”
罗十月的思维是跳跃前进的,直接越过怀觉的疑问,“有吃的吗?”晌午饭还没吃。
怀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她也不客气,连个香油钱都不带就大摇大摆的进寺里混吃混喝,两个人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送饭的是上次那个小沙弥,十月记得他法号叫弥生。这回见了她倒是安静得很,大概是碍于眼前的住持,两只滴溜乱转的眼睛看她一眼就规规矩矩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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