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公安就是秦善民派来的,人赃并获抓住了正在交易的人贩子,哪里肯听徐海霞的喊冤。
“老实点,都给我回所里好好交代清楚!”
中年夫妻心虚不敢申辩,徐海南可急了,脸被公安一只脚踩在地上,嘴里还含糊不清骂骂咧咧:“徐宝镜,你敢陷害、我,你爸知道了抽不死你,臭丫头片子。”
阿华一脚踢过去,徐海南惨叫一声,咳了两口血水出来,里面还混着几颗牙。
一双脚停在徐海南面前,他慢慢抬头,那人正是他大哥徐海东。
徐海南满腹的委屈忽然都哑了声儿,他只是脑门儿一热,其实还没有徐海霞那样仇视大哥。
可现在说出来,大哥会相信不?
“大哥!”徐海南扯着大哥裤脚,缺了牙一嘴血,说话都漏风。
徐海东慢慢蹲下身体,掰开弟弟的手,“海南,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
他对徐海南还能有一句话,至于徐海霞,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徐海霞在短暂的惊愕后,终于明白过来,大哥是知道的,她的好大哥为了置两人于死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抱走孩子……大哥不是最心软的吗?
“大哥,我错了,呜呜呜,我真的错了!我是海霞啊大哥,你一向最疼我的,不能不管我。”
两个狼心狗肺的姐弟都伏地大哭,试图让徐海东再次心软。
徐海东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冷硬的背影,他拥着女儿,抱着儿子,离开了后巷,一眼都没有回头。
“老实点,有什么话,都对警察说去。”
几个公安将人贩子四人组紧紧按住,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阿华回望了他们一眼,心中冷哼:在监狱里,还有人要等着给你们上上课,讲讲什么是做人的道理!
父女俩将小徐朗抱回病房时,李淑琴刚刚睡醒。
她这次生产真是一点都没有操心,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一点都没有其他产妇的臃肿。
“又带徐朗溜圈儿?咱们家小镜子一点都不吃醋嘛!”
徐海东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明天咱们就出院吧,你老在医院住着,小镜儿都不放心上山。”明天再不出院,等养母知道海霞和海南两姐弟被抓的事,不管道理在谁那一方,宝镜奶奶肯定只会挑最弱的地方下口狠咬,只会来找淑琴麻烦。
将淑琴送到岳母家坐月子,养母能闹得,就只能是自己,起码妻子是安静不被打搅的。
宝镜也将脸蛋贴着妈妈的手,“我才不会吃醋,我不在家,都会是徐朗陪着您和爸爸,我只会感激弟弟。”
父女俩一唱一和,将李淑琴逗得大笑,病房中气氛十分温馨。
父女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决定,不将徐朗差点被偷走的事情告诉李淑琴。
宝镜甚至想,其实任何极品都是土鸡瓦狗,只要一家人齐心合力一致对外,那些土鸡瓦狗又能蹦跶多久!
……
京城,秦家。
宝镜将自己的极品亲戚当很土鸡瓦狗收拾了,主要她的力量与极品相对处于绝对压制的那一方。京城秦家很强大,但它不能绝对压制住京城许家,所以秦云峥现在十分烦躁!
在收到家里的消息后,他只能匆匆留下“等我”二字便立刻折返京城,为的也是解决掉某些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没错,现在许晴在秦云峥眼中,已经由不耐烦应承的对象,变成了不要脸的代名词。
秦云峥骨子里其实颇为传统,他能大男子主义认定宝镜当未来媳妇儿,可当他一旦被另外一个女人同等对待时,立刻厌恶到了极致。女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哭着喊着要嫁进秦家?
偏偏,秦云峥身边还有让他无法完全忽视的猪队友:他的母亲谢子君女士。
谢子君挽着整齐的发髻,眼眶微红,不时抽出一张面巾纸擦拭着眼泪。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妈妈的话?满京城的适龄女孩儿,或许还有比许晴更和你条件般配的,可哪有比许晴更喜欢你的姑娘了!你们不仅门当户对,许晴一心喜欢你,在你俩的婚姻生活中才会以你为主,许晴能照顾好你,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秦云峥觉得头疼,脸色紧紧绷着,“父亲同意了?”
谢子君一噎,含糊道:“他说看你的意见,你同意了,他就没异义。”
谢子君见儿子无动于衷,叹了口气,从卧室里捧出一个红木盒子,当着秦云峥的面儿打开。
白色的细棉布上,有一面古朴老旧的青铜古镜。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许晴的妈妈送来的,她为了找回这面铜镜花费了很多心思,在两家结亲上算是很有诚意了。云峥,你或许知道秦许两家的交情,但有关这面铜镜的故事,你一定不知道。”
谢子君正准备和儿子好好说道说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推开门进来。
“哼,我就没见过像你一下急着卖儿子的妈!”
秦云峥挺直了腰杆从沙发上站起来,给老太太敬礼:“刘芳华女士,您好!”
谢子君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对着老太太叫了声“妈”,声音只比蚊子大一点。
刘老太太一脸严肃,“你嫁到我们秦家来,是没吃饭呀,还是云峥父亲给你委屈受了?说话大点儿声!”
被婆婆一骂,谢子君下意识腰杆直了,两腿并拢,立刻有了女军人的站姿。秦云峥忍住笑,没帮他妈讲话,谢子君最怕的就是婆婆刘芳华。老太太比出身,从前是两广富商的千金小姐,以先进女学生的身份加入党,随着军队四处征战,由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进化成扛枪吃糠的人民女战士,现在身上的军衔能甩孙子秦云峥从京城到南县那么远的距离。
谢子君比讲究,刘芳华从前的做派拿出来能叫她傻眼,比职位,她就是卫生部一个小头头儿,刘芳华是每年都要被中央领导接见的……遇见这样的婆婆,她只能乖得像只小猫咪。
秦云峰扶着奶奶坐下,谢子君才敢跟着坐下。
刘芳华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了红木盒子内,谢子君赶紧将盒子捧给婆婆。
“妈,这是许晴她妈送来的,您说这凭证都找回来了,我们能不答应亲事吗?”
刘芳华神态也有些缓和,满是皱纹的手拂过古铜镜,从外表看,的确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让她不由想起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三十多年了,镜子都出现了,你又在哪里呢。
刘芳华回过神来,啪一声合上了木盒。
“许晴他妈从哪里找到镜子的?只有镜子,就没有别的消息?”
谢子君摇头,“听说是许晴舅舅在港城拍卖会遇上的,连夜送回京城的。妈,您觉得像真的?”
刘芳华脸上的缅怀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她冷笑道:“是真是假又如何,在正确的人手里,它就是两家接亲的凭证,哪怕拿出镜子的人只是个农村丫头,只要能验明正身,就算云峥不愿意我也要压着他娶了;落在不正确的人手里,它就是狗屁不值,云峥又瞧不上许晴那丫头,我干嘛要罔顾孙子的心意!”
是自己想差了,就算有消息,姓许的女人也只会千方百计掩饰,又怎么允许京城的人知道?
刘芳华盯着儿媳妇笑得很意味深长,“孙子是亲的,许晴又不是我亲孙女,我分得清远近亲疏。”
谢子君脸一红,听明白了婆婆话中的潜台词。
秦云峥盯着红木盒子,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以后谁拿出一面破镜子,我就要和她结婚?”
此镜非彼镜,他可是有老婆的人了呢。
谢子君不敢随便开口,刘芳华思索片刻,还是简单讲了下。
“云峥你知道,我们秦家之前和许家是有过婚约的吧。你爷爷和你许爷爷,是多年的朋友,他们十几岁时都是在码头搬货的工人,后来才一起参了军,又侥幸立了不少战功活下来,才有了今天秦许两家的成就。你不知道的部分,我和你许奶奶……别看我,不是许晴她妈,是你许爷爷之前的夫人。我和她还是女校的同窗,我们一同嫁了人,嫁的男人相互之间又是好朋友,我生了你爸时,你许奶奶还没怀孕,我就和她约定,要是她生下个女儿,就叫她嫁给你爸爸。”
刘芳华说着看了儿媳妇一眼,谢子君根本没啥动静。
真是个蠢货,要是约定完成了,哪里还能轮到你当秦夫人?
刘芳华顿了顿,“你许奶奶一直没有怀孕,一直到那年,你爸爸都十岁了,她才有了身孕。我呢,还是那想法,要是她真能生个女儿,就叫你爸爸娶了,年纪大点还心疼老婆。那年你许奶奶挺着大肚子,战情特别严重,我们都随军,却随时面临着危急转移的情况,你许奶奶笑着说,要是咱们在战火中失散了,她的后人拿着她家传的古镜做凭证,叫我一定不要忘记和她之间的约定……”
刘芳华情绪低落,镜子出现了,可是人呢?
秦云峥也被绕晕了,“许晴他妈不是许爷爷第一任夫人,那她拿着铜镜跑来秦家,又算作什么约定!”
刘芳华也冷笑,“凭她?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丫鬟也敢抢小姐的夫婿,换做我家的人,抽不死她!许晴她妈就是欺负你许奶奶的娘家人在战火里没了音讯,你许爷爷嘴里说着情深意重,最后还不是和妻子的丫鬟滚到了一张床上……许晴那姑娘再好,有那么一个妈,我也不待见她!”
谢子君扭了扭,婆婆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得她清醒了几分。
不过许晴她妈妈,气质还挺优雅的,过去真是第一任许夫人身边的丫鬟?!
谢子君也有几分后悔,婆婆说得对,许晴再好,也比不上儿子云峥。从前看着许晴和云峥般配,可许晴她妈那出身……别说新社会不讲究出身,反正谢子君从小就家庭富贵,她是讲究的。
罢了罢了,再也不提许晴和云峥结婚的事儿了。
“妈,我错了!云峥,妈妈刚才说的话,你还是忘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欢许晴。”
秦云峥都快被他妈逗笑了,亏得谢子君女士是嫁给了他爸,不然真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下。
“我不会娶许晴的,这什么约定凭证,还是退给许家吧。”
刘芳华盯着那紧闭的红木盒子,直觉许晴她妈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一个能花十年时间,成功爬上男主人床的女人,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刘芳华可不信。
……
深夜,许家。
许泰达一回到家,就见女儿正伏在她妈妈怀里失声痛哭。
六十多岁,膝下只有一个独女,许泰达自然很疼爱许晴,他放下文件包,坐到了沙发上。
“谁惹我家小公主哭鼻子啦?你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羞不羞。”
许晴埋着头不肯抬脸,许太太笑得很勉强,“小晴还能为什么哭,都是云峥那小子。老许,你女儿的心思你知道的一清二楚,真的不能和云峥爷爷谈谈?两个小辈明明很般配,为了所谓的辈分问题不能走到一起,那才是终生的遗憾。”
许泰达皱眉,“陆枚,你知道云峥奶奶不会同意的。”
他和老秦几十年的交情,认识刘芳华的时间同样不短,许泰达很了解刘芳华,就凭许晴是自己和陆枚生的女儿,只要她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京城出色的年轻人不少,小晴就非得嫁给云峥不可?”
许泰达不过才说了两句实话,陆枚秉性柔弱,眼泪忽然就无声流出。
陆枚低着头,五十多的人了,脖颈依旧纤细白皙,有种楚楚动人却叫人不至于生厌的哀婉。
“老许,其实也不怨云峥他奶奶,我配不上你,我生的小晴,自然也是配不上云峥的。我就是看小晴对云峥一片真心,我……”
陆枚低低的哭声让许泰达头疼,他轻斥道,“现在什么世界了,还讲究出身?大家都生长在红旗下,人人平等!”
就算真的讲究出身,小晴是他许泰达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秦云峥了?他和老秦从前一起在码头上扛沙包,后来参军,然后提干,一直到战争胜利,新中华国建立,他和老秦的职务地位都差不多,哪里就配不上了。
可云峥奶奶,总记着从前的往事,不肯同意小晴和云峥的婚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话,许泰达不愿意当着夫人说。
陆枚一直很以自己的出身为耻,就算旧社会时时伺候人的丫鬟,嫁给了他许泰达,也足以弥补和云峥奶奶大家小姐出身的差距了。许泰达知道,陆枚在云峥奶奶面前抬不起头,他真的很想对着世人大声呐喊,我真的没有对不起过那个人!
——就算是她不要我,先抛下了我,这些年,我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她的消息。
许泰达闭着眼,陆枚的哭泣让他又想起了从前的岁月。
那时候他和老秦家里穷,十几岁就出门讨生活,两个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只能在码头上当搬运苦工挣碗饭吃。那时候刘芳华和她,穿着新式样的女学生裙子,坐着黄包车每天都从码头上经过,是他和老秦只能偷偷仰望的存在。
因缘巧合下,他们四人结识了。
刘芳华怂恿他们参军,自己也闹着要参加革命。
她性子稍软,却也义无反顾从家里偷跑,跟着他北上参军。
那时候他们朝不保夕,吃了上顿儿愁下顿,两个大家小姐跟着部队辗转各地,真是吃糠咽菜,过得苦极了。可那些年,他和她又过得何等快活?渐渐积攒了战功,老秦的儿子十岁了,她怀孕了。自己多激动呀,当时乐得在窑洞里翻着跟斗,叫一群战友看笑话。
形势越来越严峻,严峻中,又是有利于自己所效力的革命军。
反动分子的军队节节败退,那些富商们都计划着出逃海外,她的家人也找上门来。那时候陆枚才十几岁,一个人从南方到北方,被人领到跟前时真是黑不溜秋的。
许泰达自己也承认,在她在时,他真的连眼角都没看过陆枚。
陆枚那时候长得太不起眼,在她跟前,真的是丫鬟和小姐的差距。自己拥有了那位美丽大方的千金小姐,又怎会将视线转移到路边小草一样的丫鬟身上?
可谁叫,她最后还是离开了呢!
毫不迟疑,带着他们的骨肉,跟着家里远渡重洋,狠心抛弃了他——许泰达叹了口气,云峥奶奶总是看不顺眼陆枚,其实真没必要。
在她离开后,陆枚坚持要当自己的医务人员,也是为了替她照顾自己。
一呆就是十年,蹉跎成了老姑娘,许泰达能做的,就是娶了陆枚。
六十多岁了,许泰达只有许晴一个女儿,他是发自内心疼惜,也是出于一个男人的立场告诫:“小晴,感情的事情真的不能勉强,你和云峥,都有着良好的家世,只会共富贵,没有共患难的机会……就不会像我和你妈妈,能经过革命洗礼在相处中培养感情,他对你没有感觉,你越是喜欢他,云峥只会越看低你。”
活了几十年,许泰达对男人的劣根性一清二楚。
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倒贴的女人,男人不会将她看得太重。他如今只有许晴一个女儿,可不希望许晴将心捧到秦云峥面前,却被云峥踩在脚下践踏。
“听爸爸的话,既然秦家不同意亲事,我们就忘了秦云峥。爸爸一定给小晴挑选一个最优秀的年轻做丈夫,相信爸爸。”
许晴转而扑向他怀里,却因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一个红木盒子,一个灰扑扑的东西摔在地上带出金石之音。
许泰达本是不经意一瞟,待看清了落到地上的东西后,他却浑身僵硬。
许泰达推开女儿,手颤抖着,好不容易从地上抓起那面镜子,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陆枚,这是怎么回事?”
是你回来了吗?等了三十余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许泰达忽然又惊慌失措,他没有坚持到最后,他中途续娶了陆枚,他该怎么向她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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