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姐妹骂道:“骚狐狸,怎敢与陌生男子同寝!”骂声中出门追赶,过了好一阵才恨恨返回。
四姐埋怨尚生:“公子真不长进,竟然与骚狐狸苟且匹配,以后你不要碰我。”尚生惶恐难安,只是一个劲认错求情,言辞恳切,三姐又从旁劝解,四姐怒气稍退,原谅了尚生,两人和好如初。
这一日有一名陕西人骑驴造访,跟尚生父亲说起:“在下四处寻找妖物,朝夕不敢懈怠,今日总算有所发现。”
老头子满脸疑惑,问道:“公子言语深奥,到底什么意思?”
陕西人解释:“小人性喜游山玩水,一年中有八九个月不在家,我弟弟独居府邸,竟然被狐妖蛊杀,此仇不共戴天,不杀狐妖不足以祭奠亡弟在天之灵。在下奔波数千里寻找元凶,一直找不到踪影,原来它们逃到了老先生家。狐妖不除,不知还有多少男子将被谋害呢。”
尚生与狐妖来往,老头子亦略有耳闻,沉吟道:“公子准备怎么对付狐妖?”
陕西人微微一笑,从背包中拿出两个瓷瓶,并排竖放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默诵咒语,过不大会,居室中飘来四团黑雾,纷纷钻进瓶中。
陕西人大喜,说道:“狐妖全家到齐了,一个没逃走。”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两只猪膀胱,封住瓶口。
胡家姐妹被抓,尚生心有不忍,走进瓷瓶窃听,只听得四姐的声音自瓶内响起,说道:“公子坐视不救,于心何忍?”
尚生热血灌脑,再也管不了许多,伸手去撕封皮,急切间没有解开,四姐说道:“不必如此麻烦,只要将瓷瓶放倒,用尖针刺破猪膀胱,我便能出来。”
尚生点点头,依言拿来绣花针,刺破封皮,果然见到一丝白气自瓶内溢出,凌霄而去。
陕西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瓷瓶倾倒,大惊道:“狐妖遁矣!此必公子所为。”摇瓶倾听,说道:“还好,只逃走了一只,看来此妖命不该绝,算了,放她一马。”收起瓷瓶,辞别而去。
后来有一天,尚生在地里监督佣人割麦,远远瞧见四姐坐在树下,忙走过去打招呼,两人手拉着手,互诉衷肠。四姐道:“自上次分别,转眼过去十多年。如今我金丹大成,但始终思念公子,这次是专程来看你。”语毕,凭空遁去,不知所在。
又过了二十多年,尚生独居在家,这一日胡四姐上门拜访,说道:“如今我已名列仙籍,不该再留恋红尘。但感激公子昔日深情,特来告诉你一声:公子死期将至,不过不必悲伤,宜早早处分后事,公子死后,我会设法帮忙,助你成就鬼仙,从此不再受苦。”一番叮咛,辞别而去。
过了十多天,尚生果然死去。
第六十八回侠女
顾生,金陵人,二十五岁,单身贫寒,博学多才,与母亲相依为命,擅长书画,以此为生。
对门有一空宅,住着一位老婆婆和她女儿,因为家中没有男子,所以也不怎么与外人往来。一日顾生外出归来,见一女郎从母亲房中走出,年约十八九,秀曼都雅,世罕其匹,见自己面也不回避,然而神情冰冷,凛然不可侵犯。
尚生进屋问母亲“刚才那姑娘是谁?”
母亲说“是对门那位少女,过来向我借剪刀,自言家中只有一母,此女不似穷苦人家孩子。问她为什么不嫁人,她说‘母亲年老体迈,不忍抛弃’。明天你可前去拜访,顺便透透口风,如果老太太愿意,男未婚,女未嫁,正好娶她女儿为妻。”
次日顾生去对门造访,少女母亲是个耳聋老妇人,家中贫陋,全靠女儿针织刺绣度日。顾生以婚事试探,老太太没什么意见,少女却默然不语,神态间很不乐意。
顾生回来跟母亲商量,两人私下猜测“难道少女嫌弃我家贫穷?看她为人寡言少笑,艳如桃李,却冷若霜雪,真是奇人。”
一日顾生静坐书斋,有少年上门求画,其人姿容俊秀,言行举止却很轻佻,自言邻村书生。自此以后,少年每隔三两天必来一次,两人渐渐熟悉,你搂我抱,忘乎所以。
某一次,少年见女郎从面前走过,问道:“她是谁?”顾生回答“邻家少女。”少年笑道:“艳丽如此,为什么神情却冷冰冰的,令人望而生畏。”
过一会,顾生入室面见母亲,老太太道:“刚才女子前来借米,家中断炊已有数日,此女为人至孝,家贫令人怜惜,以后可以适当救济一下。”
顾生遵从母亲命令,背着一斗米上门造访,女郎收下大米,言语间仍是冷冰冰的,也不道谢。往后的日子,少女经常来顾家窜门,每逢顾母做些手工针织,必上前帮忙。又出入厅堂,帮忙操持家务,跟儿媳妇一般。顾生瞧在眼里,暗暗感激,每次卖画所得银两,总是分一部分给她,少女坦然接受,感激客套的言语却从不提起。
有一次,顾母私.处得病,疼痛难忍,朝夕呻吟,女郎闻讯,主动照料病人,敷药清洗,无微不至。
顾母心中老大不安,说道:“唉,如果能有姑娘这样一位儿媳,老身死而无憾。”少女安慰她:“顾公子为人孝顺,胜过我孤儿寡母百倍。”
顾母叹气道:“话虽如此,但床头有些琐碎事,只适合女人干,男人是帮不了忙的。况且老身年事已高,指不定哪天就入土为安,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顾家还没有后代。”
说话间顾生走了进来,母亲哭泣道:“孩子,此次生病,多亏了姑娘照顾,大恩大德,你要永远铭记。”顾生闻言,慌忙拜倒致谢。
女郎道:“公子照顾我母亲,我从没道过谢,你也无须客气,不用谢来谢去。”
一日女郎出门,顾生注目凝视,女郎忽然回首,嫣然一笑。顾生喜出望外,跟着她回到家中,言语挑逗,女郎亦不抗拒,两人欣然交-欢。
事毕,女郎告诫道:“此事可一不可再。”顾生默然不语,第二天照例登门造访,言语间百般讨好,女郎神色冷峻,并不搭理。
白日里女郎依然时不时窜门,两人相遇,女郎神色凛凛,丝毫不假词色。顾生若主动搭讪,女郎则冷语冰脸回应。
这一天女郎于寂静处询问顾生“白天那少年是谁?”
顾生如实相告“他是邻家书生,来买画的。”
少女道:“此人言语轻佻,频频对我无礼,看在你二人交情份上,我没跟他计较。你替我转告他:如果再疯言疯语,那是自寻死路。”
次日少年前来,顾生将女郎言语传达,嘱咐道:“以后小心些,不能再侵犯她了。”少年冷笑道:“我侵犯不得,你就侵犯得?”顾生辩解道:“谁说我侵犯她了?”
少年道:“如果你二人没有瓜葛,这些猥亵言语,她为什么单单说给你听。”顾生张口结舌,讪讪不能回答。
少年道:“我也有一言要你转告:请你奉劝女子,不要惺惺作态,如若不然,莫怪我将你二人间丑事四处传播。”语毕,恨恨而去。
顾生气得热血沸腾,从此不再与少年来往,这一天晚上,顾生独坐卧室,不曾想女郎推门而入,说道:“我与公子情缘未断,此乃天意。”顾生狂喜,将女郎搂入怀中,正要卿卿我我,忽听得脚步声迅速逼近,两人惊起凝视,却是那少年不请自来。
顾生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冷笑道:“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来看看贞洁烈女究竟是如何偷汉子的。”目视女郎,说道:“这一次捉奸在床,你总没话说了吧。”
女郎柳眉倒竖,默然不语,急翻上衣,露出一革囊,探手入内,顷刻间白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尺来长的晶莹匕首。
少年一见利器,面无人色,拔腿就跑。女郎追出户外,四顾渺然,少年不知躲在何处。她微一沉吟,将匕首望空抛掷,只听得嘎然一声响,天际划过一道亮光,灿若白虹,俄尔一物坠地作响,顾生拿出烛光一照,草丛中一只白狐僵卧毙命,身首异处。
女郎道:“此物即公子娈童,我本想饶它一命,谁知狐妖一意寻死,只好成全它。”将匕首收入囊中,顾生拉着她手往屋里拽,一心想重温鱼水之欢,少女摇头道:“给狐妖这么一打扰,哪里还有兴致?明晚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