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神仙怪我不应骗人银钱,罚我剁指。”遂将左指剁去。尔后又道:“神仙怪我不当奸.淫妇女,罚我割肾。”语毕,挥刀自宫,昏迷僵死。
总督朱云门将此案上奏朝廷,请求剥夺李司鉴举人头衔,并追究责任,圣旨已批准,而这时,李司鉴早已自作自受,自残身体,魂归地府。
第一百二十四回五羖大夫
河津县畅体元,字汝玉,为秀才时,梦见有人称呼自己“五羖大夫”,喜为佳兆,不久后畅体元遭遇流寇之乱,被盗匪剥去衣裳,关于空屋。时当隆冬,天气严寒,畅体元浑身冻僵,暗中摸索,找到数张羊皮,借以取暖,侥幸不死。至天明,仔细一数,一共是五张羊皮。畅体元哑然失笑,寻思“原来是神仙戏弄自己。”
后来畅体元参加明经科考,获得举人头衔,官封雒南知县。
注:五羖大夫,即百里奚。
第一百二十五回毛狐
农夫马天荣,二十余岁,丧偶独居,贫不能娶。
这一日马天荣去田间干活,见一少妇,盛装艳抹,脚踩禾苗自面前经过,脸容红润,体态风流。马天荣以为是迷路女子,四顾无人,上前挑逗,少妇也不生气,欲拒还迎。马天荣大喜,欲与之野.合。少妇笑道:“青天白日,怎能干此勾当?你先回去,虚掩房门等候,晚上我再来找你。”马天荣不信,少妇坚称不会骗人,马天荣这才放心,将住处位置,门户所在,一一交待。少妇就此离去。
到了半夜,少妇果然前来,男女欢好,女子肌肤柔嫩,烛光下凝视,皮肤又红又薄,有如婴儿,但却长满绒绒细毛。农夫心中惊异,寻思“眼前佳人行踪不定,难道是狐仙?”心有所想,宣之于口,少妇闻言,自认不讳,说道:“不错,我是狐仙。”马天荣道:“娘子既是仙人,当无所不能。咱两交情非浅,能否赐些金银,救贫济困?”少妇诺诺答允。次夜来,马天荣索要黄金,少妇愕然道:“不好意思,忘记了。”马天荣道:“没关系,明晚记得就行。”
第二晚,少妇又来,马天荣问道:“这次总没忘记吧。”少妇道:“再等几天。”过了数日,马天荣旧话重提,少妇微微一笑,自袖内拿出两锭白银,约五六两重,翘边细纹,外观精致。马天荣大喜,当下将银子藏于柜中。
过了半年,马天荣急需用钱,取出白银示人,那人笑道:“这不是银子,是白锡。”马天荣半信半疑,那人用牙齿一咬,锡块应口而落。马天荣大骇,将碎锡块收好,带回家中。到了夜晚,少妇登门,马天荣愤然诘问,言语奚落。少妇笑道:“公子命薄,无福消受真金。”一笑而罢,此事不了了之。
马天荣道:“我听说狐仙都是国色天香,但观娘子容貌,却不以为然。”少妇道:“我等随人化形。公子连一金之福都没有,即使碰到沉鱼落雁之美女,何能受用?妾虽丑陋,不足以侍奉上流人物,但与大脚驼背女相较,也可算得上国色天香。”
过了数月,少妇忽以三两白银赠予马天荣,说道:“公子屡次找我要钱,我因你命中不该发财,故一直敷衍。这三两白银你好好收着,可用来娶妻成亲,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告别。”马天荣辩白道:“我没说过要成亲啊。”少妇道:“一二日之间,自有媒人前来。”马天荣问:“女方姿色如何?”少妇道:“你念念不忘国色,自然是国色。”马天荣道:“国色不敢奢望。但区区三两白银,怎够娶妻?”少妇道:“此桩姻缘乃月老注定,非人力能够改变。”马天荣问:“为什么辞别离去?”
少妇道:“你我披星戴月,无媒苟合,终非了局。公子不日便将成亲,我还留下来干什么?”天明而去,临行前拿出一包黄色药粉赠予马天荣,说道:“分别后如果生病,服用此药可以治疗。”
次日,果有媒人前来。马天荣先问女子容貌,媒人道:“中等之姿,不美不丑。”马天荣问“聘金多少?”媒人道:“约四五两。”马天荣道:“价格方面好商量,但必须先见其人,验明正身。”媒人迟疑道:“未来娘子乃良家妇女,不便抛头露面。这样吧,你与我同行,见机行事。”
来到女家,媒人先去探讯,请马天荣在村外等候。过了半晌,媒人回来说:“成啦。我表亲与女子同住一个院落,适才我去拜访,见女子坐于闺房。公子可以假装是我表亲朋友,借访友之名入屋,趁机观看女子容貌,咫尺之间,利于窥视。”马天荣从其言,来到室内,果然见到女子趴伏在床,一名丫鬟正替她抓背挠痒。
马天荣自女子面前经过,匆匆一瞥,见她容貌清秀,心中大喜,两家定下婚期,女方父母要求不高,只索取二两白银作聘礼,便答应送女出嫁,马天荣自以为占了便宜,缴纳礼金,加上酬谢媒人,算一算开销,刚好三两白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择好吉日,马天荣迎娶新娘子过门,洞房之夜,掀开媳妇头巾,只见她驼胸驼背,脖颈蜷缩如龟,裙底一双大脚,一尺多长,懊悔不迭,这才明白那晚狐仙言语,口口声声说自己命薄,无福消受美女,并非无的放矢,皆有根据。
第一百二十六回黑兽
某公在沈阳,设宴山巅。俯瞰山下,一只老虎口衔猎物而来,以爪刨地,将猎物掩埋,随即离去。某公命仆人前去查探,仆人挖开泥土,坑中埋着一只死鹿。仆人将死鹿取走,重新填上泥土。俄顷,老虎引着一头黑兽前来,毛长数寸。老虎在前领路,态度恭谨,似乎在邀请贵客。来到坑边,老虎挖开土坑,不见死鹿,吓得浑身战栗,趴伏于地,不敢动弹。黑兽怒其撒谎,以爪击额,老虎立即毙命,黑兽看也不看尸体一眼,扬长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回杨千总
毕自严奉命前往洮岷上任,千总杨化麟前来迎接,车马行进途中,见一人于路旁大便。杨化麟弯弓欲射,毕自严连忙阻止。杨化麟道:“此奴无礼,当小惩大诫。”远远叫道:“拉屎的那位仁兄,送你一支会稽竹箭,替你扎个辫子。”说话间吐气开声,箭矢如飞,正中那人发髻。那人吓了一跳,顾不得穿裤子,撒腿就跑,屎尿流满一地。
第一百二十八回瓜异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城西某村民菜园中,黄瓜上生藤,结西瓜一枚,大如碗。
第一百二十九回阿霞
文登县景星,少年成才,名重当时。与陈生比邻而居,斋隔一短墙。
一日黄昏,陈生路过荒落废墟,闻女子于松间啼哭,走近一看,女子悬带挂树,似欲自杀。陈生上前询问,女子垂泪道:“母亲远出,将我托给表兄照顾。不料他狼子野心,意图不轨。与其寄人篱下,伶仃受苦,还不如死去。”言毕,哭泣不止。陈生解下绳带,劝道:“多大点事,表兄不能相容,去投靠别人便是。”女子道:“人生地不熟,我去投靠谁?”陈生毛遂自荐“去我家好了。”女子点头顺从。两人回到书斋,陈生点起烛火,灯光下打量女子,见她眉目如画,风韵绝代,心中大喜,抓住女子手臂,强行与之欢好,女子严词拒绝,两人争吵喧闹,音传隔壁。景星闻声前来查看,陈生这才恋恋不舍放开女子。女子乍见景星,凝眸注视,良久方肯离去。两人出门追逐,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景星回到家中,关门欲寝,忽见女子盈盈自房中走出。惊问缘由,女子道:“我与公子有缘,至于陈生,他命中福薄,不可托付终身。”景星大喜,问其姓氏,女子道:“贱妾祖居山东,姓齐,名阿霞。”陈生出言挑逗,女子微笑承受,也不生气,两人彼此中意,上床安歇。
景星书斋中多友人往来,女子始终隐蔽闺房,从不见客。过了数日,阿霞道:“此处人多烦杂,颇为拘束,我先离去,晚上再来。”景星问“家在何处?”阿霞道:“不远。”语毕,早早离去。
是夜,阿霞果然前来,两人欢爱无度,又过数日,阿霞道:“我俩虽然情深,但终究是无媒苟合。家父为官西疆,明日将与母亲前去拜访,顺便禀明婚事,请他老人家成全。从此后便可永不分离。”景星问:“要去多久?”阿霞道:“十来天。”
自女子离去,景星日夜思念,心想“与阿霞成亲后,书斋内不可久居。若是搬回家住,妻子又会嫉妒。为今之计,索性将原配休掉,一了百了。”计策已定,当即回家,对妻子百般羞辱谩骂,妻子不堪折磨,心灰欲死。景星冷冷道:“要死死远些,别连累我。滚回娘家去。”妻子哭道:“嫁给你十多年,未尝犯下过错,何必如此绝情。”景星不理,一味催逼。妻子无奈,只得含泪收拾行李,出门而去。
自此后,景星扫屋除尘,翘首期待女子归来。不曾想阿霞人间蒸发,石沉大海,竟是杳无音讯。妻子回娘家后,托朋友向丈夫求情,请他收回修书,期盼破镜重圆,景星铁石心肠,一口回绝,妻子迫不得已,改嫁给夏侯公子,夏侯氏宅院与景星府邸接壤,因田地纠纷,两家世代结怨。景星听说妻子改嫁给仇人,愈发恚怒,怀恨在心,转而将全部心思放在阿霞身上,日盼夜盼,思念佳人,聊以自.慰。
过了一年多,仍然不见阿霞踪影,不久后县里举办海神寿会,祠堂内外女性云集。景星前去看热闹,遥见人群中一名少女,容貌酷似阿霞。近前窥视,少女已混入人堆,景星一路尾,追至门外,少女并不搭理,飘然而去。景星追之不及,怅然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