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不为所动,面壁不语,不理不睬。长福耍起无赖,连哭带爬,死赖不走。细柳哭笑不得,提起藤条一顿抽打,长福吃痛不过,狼狈逃离。
尔后的日子,长福与仆役为伍,同牲畜共居,秋尽冬来,身无衣,脚无鞋,实在挨不下去,索性离家出走。
细柳亦不挽留,听之任之。积有数月,长福四处游荡,乞讨为生,憔悴消瘦,终于幡然醒悟,回到家中,负荆请罪,甘愿受百杖之责,只求母亲原谅。
细柳问道:“可知错了?”
长福道:“孩儿知错。”
细柳道:“既已知错,便不打你。以后安分喂猪,如若再犯,定不饶恕。”
长福哭道:“孩儿宁愿挨打,只是再也不想喂猪,请母亲让我读书。”
细柳道:“你若答应我努力勤奋,让你读书,也无不可。”一面说话,一面将长福搂入怀中,替他洗净头发,换上新衣,命其与弟弟同师学习。
自此后,长福洗心革面,刻苦攻读,三年后考取秀才,文章瑰丽,深受中丞大人器重,每月发给银两,助其求学。
弟弟长怙,性格愚钝,读书数年,尚不能记忆姓名。细柳知他仕途无望,转而劝其务农。长怙游手好闲,最怕吃苦,每次农耕,时时偷懒,细柳大怒,斥道:“士农工商,立国之本。你既不愿读书,又不愿务农,想活活饿死不成?”操起棍棒,一顿乱打。
自此,长怙日与农夫作伴,同耕同劳。细柳监督甚严,稍有懈怠,立遭责骂。平常衣服饮食,至贱至陋,根本无法与哥哥相比。长怙口中不言,心中不平。
继而农活完毕,细柳出资拿钱,命长怙经商自立。长怙好赌好色,钱财入手,转眼既空。生怕母亲责罚,谎说遇上盗贼,借此欺瞒。细柳何等精明,略加调查,立明真相。二话不说,又是一顿暴打。亏得长福一旁求情,侥幸过关。
长怙连遭打骂,心中惶恐,略略收敛恶迹,其实本性难移,骨子里依旧叛逆。
这一日,长怙跟母亲说:自己打算前往洛阳,经商买卖。名为上进,其实是借此远游,择机厮混。
细柳心中雪亮,却并不点破,即出碎银三十两,以为盘缠,又赠送一锭整金,说道:“此乃祖传遗物,不可轻用,暂借你压货,以备不时之需。初次做买卖,也不指望你赚钱,只要能保住三十两本钱,那就够了。”叮咛嘱咐,良久方歇。
长怙怀揣巨富,抵达洛阳,谢绝商旅,宿于妓院。每日与名妓李姬鬼混,十余天后,碎银告罄。自以为巨金在囊,并不担心。又混数日,取出金锭会钞,细细一瞧,却是一锭假银,外表镀以金水,里面不过一块废铁。
李姬大怒,嘴脸立变,一副冷冰冰模样,讥刺嘲笑,言语恶毒。是夜,长怙独坐妓院,满腔失落,有心就此离去,又贪恋李姬美色,心想“李姬与我交好半月,应当顾念旧情,绝不会赶我走的。”
一念未毕,忽听得脚步声响,两名官差手持铁链,闯入房中,叫道:“小子,喝花酒,吃白食,你的案子犯啦,跟我们走吧。”不由分说,给长怙戴上铁铐,关入大牢。
原来李姬无情,暗中偷走那锭假银,前往衙门告状,索要嫖资。
长怙身处监狱,尝尽苦楚,每日苟延残喘,追悔莫及。
当初,长怙远行洛阳,细柳跟长福说:“二十天后,你替我去洛阳走一趟,切莫忘记。”长福问道:“为什么?”细柳道:“你弟弟行为轻浮,与你昔日类似。如果不是我当初狠心教导,哪有今日之你?旁人皆说我冷漠,但暗中哭泣,泪湿枕被,又有谁知?你弟弟恶习缠身,不经磨难,难以从善。那日我故意赠他假银,无非是想挫其棱角。如果所料不差,长怙此刻想必陷身囹圄。中丞大人与你交好,可前去求情,救你弟弟脱灾。相信此事过后,他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长福谆谆受教,依言前往洛阳。其时长福受中丞大人器重,遐迩闻名,县令早已知之。听说他是长怙兄长,二话不说,立即将长怙释放。
兄弟两回到家中,长怙担心母亲责骂,屈膝跪地,诚心请罪。细柳板着脸训斥:“此行洛阳,闹出如此动静,可遂了心愿?”长怙只是哭泣,不敢作声。长福代为求情,细柳余怒方消。
自此后,长怙一改陋习,本本分分做人,诚诚信信经商,积数年之聚,攒下黄金万两,富甲一方。至于长福,亦是奋发图强,三年中举,三年登科,进士及第,风光无限。
(这是一个母亲教子故事,蛮有借鉴意义的。)
第四百四十章局诈(一)
某御史家人,偶尔前往闹市,迎面走来一人,衣冠华丽,近前与之攀谈,相交甚欢。那人言语中问起御史姓名、世阀、籍贯、喜好,家人一一说了。
那人侧耳聆听,微笑点头,自我介绍“在下姓王,乃公主亲信。”家人神色立马恭敬,笑道:“原来是公主门下,久仰。”
王某道:“仕途险恶,为官之道,首要在于靠山。不知贵主人靠山是谁?”家人道:“暂时没有。”
王某叹道:“惜小费而忘大祸,不智。”
家人道:“依王兄之见,朝堂之间,谁可依托?”
王某道:“公主待人温和,自是最佳人选。若不惜千金为礼,我当设法引见。欲访公主,并非难事。”
家人大喜,说道:“千两黄金,不是问题,却不知王兄住在何处?”
王某道:“我与兄台同巷,你不知道吗?”随手指点住所。
家人回去后禀明御史,御史大乐,当即准备宴席,邀请王某做客。王某欣然而来,席间谈起公主性情、起居琐事,娓娓道来,绘声绘色,说道:“公主地位显贵,等闲人难以见面。如果不是看在同巷份上,即使赠予百金,我也不会帮忙。”
御史内心感激,连连称是,临别时定下盟约,王某说道:“大人可自备礼金,公主那边我自会打点,数日内必有结果。”
三日后,王某再次登门,骏马锦衣,跟御史说:“快快整治行装,公主事务繁忙,求见者摩肩接踵,自早至晚,难得休息。好不容易今日有空,宜火速前往,错过时机,后悔莫及。”
御史点头赞同,当下收拾行囊,备下千金重礼,出门往东,曲折十余里,至一府邸,富丽堂皇,知是公主别宫,不敢贸然进入。
王某翻身下马,说道:“欲见公主,先送礼单。金子给我,我替你转交殿下。”
御史解下包裹,塞入王某手中,说道:“里面是千两金叶,贵重非常,兄台可要在意,切莫遗失。”
王某笑道:“放心,我理会得。”伸手推门,进入内殿。
过不多时,王某去而复返,说道:“恭喜大人,公主有请。”御史振奋精神,理一理衣襟,跟随王某入府,穿廊过室,来到一处大殿。途中守卫森严,壁垒丛丛。
殿内一名丽人,高坐堂上,容颜秀丽,美貌如仙。左右侍女林立,个个皆着锦绣,罗列成行。御史跪地请安,丽人赐座赐茶,金碗泡水,茶叶芬香。
主客互致问候,气氛融洽。俄尔茶凉,御史起身告辞,丽人赠以礼品,赏赐快靴貂帽,材质上佳,做工一流。
御史回到家中,深感王某恩德,持帖上门拜访,只见门扉紧闭,阒无一人。寻思“王兄俗务繁忙,想是伺候公主未归,我明日再来吧。”如此连续三次,三日三拜,仍不见王某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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