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老萨满的坐骑腿一软,悲鸣着卧了下来,把同样被杀意惊的眼前发黑的老萨满撂了出去。方羽被突然的事故一惊,杀意瞬间消失。他赶紧飞身下马,跑过去扶起哎哟哎哟叫唤着的老萨满惊问到:“斯库老爹你怎么了?马背上长大的你怎么可能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你还说?还不都是你弄的?”老萨满活动着腰腿,不满的埋怨到。到这会,他觉得刚刚在杀意里被弄的全身发僵的感觉都还没完全消失。

“我弄的?”刚把他卧倒的马拉起的方羽惊讶的问道,他都没注意到此时被他拉起的马都已经开始颤栗着小便了。

“当然是你弄的了,你看,连我的马都被你吓出尿来了。看到自己的马这个样子小便,老萨满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在心里暗暗发毛。

方羽一看,那马就是在那里战栗着撒尿,看到自己的眼光望过去,那马连尿也不管了,只是一个劲的硬拽着想拉住它的老萨满往后退。

“看样子真是自己弄的。”有了这个觉悟后,刚想因为面前这滑稽的样子而笑的方羽瞬间明白了原因,一下子红云上脸,那里还能再笑出来。

“对不起老爹,刚才是我动气了,实在不好意思,叫你老受惊,对不起。”

有错就改,是自己错了就勇于承认,这是方羽自小就受的教育。所以他在说话的同时就正正规规的给老萨满作了大揖。

“没事,没事,只是个意外而已,干吗那么客气啊,我又没受伤。”看到方羽这么正经的一来,老萨满倒觉得自己有些没劲了。

“老爹不见难怪就好。让马也受惊了,真是。”嘴里念叨着,方羽伸手过去在想避又不敢避的马脖子上抚摩了几下,马逐渐安静了,还用它的大头在方羽身上挤了几次。好像他也原谅方羽了。

经过这么一闹,前面因方羽的诉说而带来的有些沉重的气氛便淡了许。等俩人都翻身上马后,琢磨明白了方羽刚才忽然生气起来的原因的老萨满也火大了起来。

他在马上猛的一扭身:“你是说他们单位和医院救出他后,发现他受惊过度人变痴呆后,干脆合起伙来骗他们一家人?”

方羽沉重的点点头,此刻刻意控制着的他并没有再失态,只是心情很沉重。

“那也不对,如果骗他们的话总该有目的,可是他们矿上给额得吉吉的补助和养病的钱给了很多。而且我曾经听他弟弟额得图吉说过,当时只要他愿意,煤矿还可以安排他顶替他哥哥上班。骗人骗出这样的结果,好像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显然不太明白现代企业安全事宜的老萨满的怒气很快就消了。

“不是那样的老爹,我估计他们就是用了点钱封住那些死者和伤者、家属的口,把这次事故压下来不上报。这样做不是为了骗那个伤者或者是死者家属,而是在靠欺骗来躲过国家的检查和整顿,这样瞒下去,以后会害死更多的人。所以我气愤。”方羽说完,看老萨满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又说道:“比如,老爹你在你们天鹅湾的水里发现了有毒或者有害东西,你的马喝了那里的水后死了。那你会怎么做?是不是会告诉你的每个族人,那水里有毒,不能随便喝?”

“那当然,不然岂不是让更多的人受害了?”听到这里,老萨满有些明白了。

“现在额得吉吉遇到的这件事就和这个类似。本来,像煤矿这样的单位发生跑水或者塌方等等这类事情不少见,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很难避免,所以政府对这类单位发生事故后的上报,处理和整顿都有一定的规定,目的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事故再发生,可现在额得吉吉所在的这家却偷偷的用钱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这样就没人查他,没人来整顿他,他依然会在可能有同样危险的情况下叫人下去。

老爹,你想想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谋杀!”完全听明白了后,又差点被气糊涂过去的老萨满嘴里蹦出个硬邦邦的话语。他已经被气坏了。

“所以我很生气,更气的是这次连医院都和那些人勾连在一起做这种事情。

真叫我寒心,我不相信他们连个刚从那种绝境里救出来的人,和一个刚病发的人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都分不出来。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医者啊,怎么可以失德到这种地步?“方羽想起家里兢兢业业不辞辛劳的为人治病的老父,还有那些自幼就被灌在自己骨髓里的教诲,一颗心顿时疼的都像是被揪了起来。

“既然你都明白这些,那为什么你要这么急着走开?是不是方羽你也怕了?”

火大之下,老萨满矛头直冲向方羽。

“老爹,你以为一年多以后,他们单位还能叫这件事情留下可供人利用的把柄?更何况,额得吉吉醒过来后,敢不敢面对这件事都有问题。就算他敢面对,那么他这些年来,从单位多拿到的那些叫他们家人满意的钱呢?就算这些他都能做到,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马上就和单位,法律展开纠缠,要等到他身体能撑住的时候,那都要半年以后。就算这些条件都具备了,我又凭什么来出这个头?就凭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还是凭我治好了他的病?老爹,我到现在连个医生的资格都没有啊,之所以敢在这里给人看病开药,还是因为有你相信我,要不是有你陪着,今天我能这么容易的就治到他的病吗?说句自私点的话,老爹,我也有我的家人和我自己的生活,长这么大我也遇到过很多叫我心疼,叫我不能接受的事情,可眼下这世界就是这样,如果这些事都要我管,我参与,我能参与的过来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他自己的人生,遇到困难,最先应该面对问题的是他自己,只有自己勇于面对了,别人或许才能帮的上忙,你说呢老爹?”心情激荡下,方羽一口气也说出了最近以来慢慢沉淀出来的一些看法。说出以后,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

“方羽你说的对,刚才是我过分了。我向你道歉。”通红着老脸,斯库也学前面的方羽一样,跳下马正式鞠躬道歉。在这人世间活了一辈子,他当然明白这人世原本是副什么样子。刚才在火头上只靠着直觉说话,却根本没站在方羽的角度为方羽考虑考虑,说实在的,自见面认识至今,一直是方羽在帮着他和他的族人做事情,扪心自问,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给方羽做过任何一件事,要算有,也就是昨夜让方羽在他的蒙古包里睡了一晚上。一想到这里,他老脸就觉得红的都没地方搁。

“其实我知道,我刚说的也有很多地方并不对,但没办法,我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只能选择离开,所以还请老爹你谅解。”方羽也跳下马,在正色还礼的时候说道。

“那方羽你看这件事情有没揭穿的可能?如果有,该怎么做才合适?额得吉吉他能面对吗?”老斯库知道要是再在前面道歉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免就会僵硬起来,因此很技巧的改变话题,问起这个现在引起了他关心的话题来。

“尽管时间过了太久,但揭穿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只要做过而又没被抓住的话,可能还会继续做下去,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留下漏洞。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也说不太好,其实老爹你可以和你儿子以及帖木尔大哥他们说说,我看他们都很明白城市里玩游戏的规则,应该会有办法。

至于额得吉吉,他算是这件事情的关键证人之一。我觉得他应该能够面对现实,一个能在那种环境下还能活下来的人,意志的坚定程度应该值得我们期待。

另外,我在带他那一魂一魄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加强了安魂的能量,应该没什么问题。“方羽略一沉吟后,就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其实尽管现实和理智让他只能选择黯然离开,但感情上,他实在觉得很不舒服,要不是有很多家庭教育和自身素养方面的东西在起作用的话,他实在想……

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还必须要有异于常人的识见和控制,不然这力量就会变的很危险。

若有所思的点了头,老萨满斯库一声吆喝后催马扬鞭。方羽也同时发动,两匹马箭一般的往前跑去。

等回到草甸子时天色已近黄昏,远远的天尽头一道残阳如血,映的大半个天空呈现出一种异样瑰丽的色彩。痴痴的立马于蒙古包背后的缓坡之顶,方羽被眼前壮美的草原落日吸引的如醉如痴。

默默的陪伴在方羽的身后,老萨满早已熟视无睹了的心也被方羽的沉醉所打动,又一次,在这夕阳之下,他的心被掠过草原的晚风所俘虏。

“这么美丽的的黄昏,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直到暮色开始笼罩四野,这才回过神来的方羽由衷的赞叹到。

“到了夏天,这里的黄昏才真正称的上美丽,夕阳下,水草丰美的草原上牛羊成群,牧歌阵阵,放眼处晴空碧草,那种壮观的美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老萨满也流露出回忆的神情说道。

“是吗?可惜我这次是看不到了。”方羽听的眼睛发亮,惋惜道。

“方羽,你这次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把这里当做你另一个家,我代表草甸子欢迎你。”突兀的,缓缓前行的老萨满停住马,诚恳的望着方羽说到。

“老爹,我还有自己的事,没办法留在这里太久,我打算再待个三五天,如果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眉目的话,就离开。你的好意和你们的盛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同样诚恳的看着老萨满,方羽答到。

“真可惜,我还想着你多待些日子,好好和你讨教下医术呢。”难掩心中的失望,老萨满强笑着说到。

“老爹,这个不是问题,还有好几天功夫,足够我们彼此切磋交流的了。”

尽管方羽心里也明白,但此时也只能就事论事。正如他前面所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要走的路,这很难改变。

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基本恢复常态的老萨满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会认真向你讨教的。”

回到蒙古包,就看到小桌上堆满了扎成小包的一大堆中药,帖木尔的司机已经把药送到了。

此后的接连三天里,除了偶尔和老萨满一起到附近的牧民家做客外,方羽和老萨满基本都是在相互切磋医术中度过的。经过几天的交流,蒙古人千百年来对跌打损伤和对正骨、骨折等方面积累下的丰富经验让一点就透的方羽叹为观止,引起了他浓厚的学习兴趣。而老萨满也从方羽这里对向往已久的针灸术也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

而且通过彼此之间坦诚的交流,他们发现中医和蒙医这两门在各自民族的历史里发展起来的医学,尽管在有些细节方面各自的论述不太一样,但阴阳辨证,五行生克的原理认知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这让他们的交流在一种程度上有了更深刻的意义。

方羽爱不释手的把玩观赏着手中这套难得一见的针具,识货如他,当然知道手里这些闪着淡淡银光的银针的价值,先不说手里这两根长近尺半的双龙针,就光躺在针盒里那两根细如发丝的毫针,就可以知道这套针具的价值。要是再加上手里这两根柔韧和强度皆而有之的双龙长针,这套长短共十六根的针具绝对有令当世任何一个针灸名医侧目的价值。

恋恋不舍的把针放回针盒,摩挲了一下式样古旧的楠木扁盒,方羽一伸手把盒子放到桌上,摇头叹道:“老爹,好意我心临了,但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你还是收起来吧。”

老眼一瞪,正因为方羽眼中的惊讶和珍视而觉得心里乐滋滋的老萨满不高兴了:“方羽,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明知道以我的能力,没办法使用这套针,拿出来献宝就是要送给你的。只有你这么好的医术和能力,才能让这套针完全发挥它的效用,收下!不然我真生气了。你还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方羽一看,知道再要是推辞,那就是虚伪了,只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老爹你么说了,我再推辞就显得做作了,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这几天来,俩人在相互切磋的同时,为了增强双方交流的效果,老萨满也不时找来一些有病的族人供自己俩现场切磋,在交流了医术的同时,也治好了不少族人的疑难杂病。尽管这是双方交流医术的必要手段,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