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漂泊天涯的这十年里,对于浪荡游离的足迹踏过了太多地方的他来说,许多地方,特别是一些道路不便的山区缺水的惨状,耳闻目睹过的实在不是少数。在每每被那一幕幕人畜争水,为了水而竭力挣扎在崇山峻岭之间,不停流血流汗的人们沉默而又无奈的凄惨画面所震撼的时候,被内心情怀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击溃了的他只能尽快的选择黯然离开。
因为那时的他,怎么说都只能是偶尔途经那些地方,一个根本没能力改变什么的过客。
可是,所见所闻的那些凄惨场面,却不时的会在他漂泊浪迹的黯淡岁月里,那些午夜梦回的漆黑夜晚闪现过他的脑海和心田,融合在他沉郁阴暗的心境里。和自己经历的种种,形成一种沉沉的遗憾和负担。
其实,这也是他在当初,从韩远山口中得知当时看上去还算生机勃勃的韩家寨面临缺水困境的隐忧后,毅然决定帮忙的诱因之一。
因为不管是为报恩还是为了心中的那份遗憾,他都不能让自己再像个过客一样的袖手旁观。因为他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像韩二那样朴实忠厚的人们,到最后为了哪怕是远在数十里外山沟中一洼浑浊不堪的积水,而大打出手,流血流泪的可怕场景。
这并不是他多虑,因为在以往的漂泊中,他就坐在进山的班车上,亲眼目睹过两个原本是好邻居的村落,为了郁积在山道一侧沟里,看上去实在浑浊和肮脏不堪的一洼积水,而展开的有数十个大汉参与的惨烈械斗。
最后,那一洼并没有多大面积的浑浊淤水在被那场械斗的胜家装上驴车运走时,泥汤一般的水色已经因为惨烈的械斗而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当坐在班车上的他,在被眼前的混乱和惨烈背后的那份悲哀强烈冲击着不能自己的时候,又从慨然长叹的司机嘴里,知道了这两个刚还舍生忘死的惨斗着的村落,都在远离这洼积水三十多里之遥的地方,刚才相互拼命的许多村民中,彼此还是姻亲时。他的心在那一刹那彻底的被一股发自骨血深处的悲哀而击溃了。
可是现在,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和代价,以为可以帮濒临绝境的韩家寨这近三千山民免于水荒,免于陷入那种惨烈而又悲哀的结局的紧要关头,自己所做、所期盼的一切,却要在面前这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救星,轻飘飘的一句事先准备不足,设备不能使用的话里变成了一个泡影!
这叫他如何能忍?
抬头望着自天朦朦亮就来到现场,把自己和身后的这些施工人员当救星一样迎到这里,又不辞辛苦的帮着安置设备,随后又送来丰盛的食物,殷勤的招待过自己后,又遵照自己的吩咐,远远的退到现场边缘的那无数老老少少的山民。
再看看被各类设备围起地现场和那些等待着自己的堪察结果准备打井的施工人员;还有面前已经变了脸的方榕和皱着眉头的罗发荣,勘探所负责人吴俊林的脸色终于从微红变成了猪肝色,豆大的汗珠也在不知不觉间从他的鬓角和额头之间渗了出来。
“方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失误,我一定尽快联系所里,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对于眼前这种岩石构成的山地,它五百米的勘测深度绝对能很快找到水源。请给我一点时间。”一边有些结巴的说着,他一边在心里臭骂自己所里领导们的官僚,要不是他们一致认为这边的山民好糊弄,自己怎么会落入眼下这般尴尬的境地?面前这姓方的刚才暴怒的神态和他身后一脸阴沉的黑衣人,现在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善类,自己要是一个应对不好,那随后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虚的又望了一眼被踢出去的设备,本能的就感觉到了更深的危机。
“吴先生,再给你一点时间当然没问题,可是这等待的期间,我们所受的损失你又要怎么交待?咱们先不说你们该赔的违约金,光是请来的钻井人员和设备,我们每天都要支付近三万的费用,这笔钱你怎么说?”
一方面是基于商人的本质,另一方面也是怕方榕和对方交涉过程中再次生气,不知怎得,现在说话的罗发荣就是隐隐觉得今天的方榕有些不妥,本能的认为不应该再让方榕生气。
“罗先生,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是这些事我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做不了主,咱们把这个费用的问题放放,先解决眼下的设备问题,你看好不好?就当帮我个忙,求你了。”
说到现在,书生模样的吴俊林脸上时红时白的都快要哭了。现在的他可以说的上是又羞又气,还隐隐的有些恐惧。
“你们的仪器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聊城?另外仪器有多大多重,怎么运进这里?”没等罗发荣说话,神色基本恢复平静的方榕忽然开口了。
“eh-4电导成像仪不大,收起来一个人就能提动,我叫所里用最快的手段给发过来,如果空运的话,明天下午就应该能到聊城。到了聊城后,我带人亲自去背到这儿来,不用方先生再雇飞机。”一听方榕的话里似乎有点转机,吴俊林赶紧想抓住机会。
“嗯,如果这样的话问题不大,那吴先生你赶紧派人去和你们所里联系,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近两天把eh-4电导成像仪给送过来。麻烦你告诉你们所里,如果再拖延误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眉头一展的方榕慢慢说到最后,平静的语气才有了点些微的不同,可是不知怎得,就他这些微的不同,让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了种阴冷的寒意。
“这次绝对不会再误事,我亲自带人去办!”
好不容易让事情有了点转机的吴先生一听这话,顾不上寻思自己身上为何会忽然发寒,也忘了对方榕表示谢意,转身就飞一般的跑去做下山的准备。
“小方,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我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头,要多注意休息才是。”看到吴先生去远了,罗发荣才把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方老板,方老板,老太爷请你赶紧回去!”还没等方榕答话,不远处匆匆忙忙赶来的韩二有些气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难道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方榕在急急迎上去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的想到。
“韩老,怎么会这样?”一进西厢的门,方榕就明显得感觉到了不妥。
这不妥的感觉不是来自此刻昏睡在炕头的王小明,而是来自他身边的韩远山一脸的肃穆,和他身上此刻正不停撒发着的那股气息。几乎就在发问的同时,他也感应到了空气中隐隐存在的另一股不同的气息。
这股绝非正常的气息让他在问题出口的瞬间便本能的警戒了起来。因为此刻,他体内一直隐隐
在骚动着的它和它们,都再也明显不过的立时充满了一种勃发的敌意。
“感觉到了?”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韩远山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幽光,淡淡的问道。
“嗯,好像有人在他身上搞了鬼。怎么这能量给我的感觉微微有些熟悉?”双眸中也幽光大盛的方榕缓缓地点着头,催动着体内如怒潮般涌起的异能,全面的感应着那股从王小明身上发出的气息。他没想到会在王小明身上会回感应到这类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果我没判断错,他身上的被人下了“牵魂引”,不过似乎还有些不同,真是奇怪,所以我让韩二叫你也过来看看。”
韩远山眼中的那抹幽光再起,苍老的脸上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明白的奇怪神情,此刻瞧上去竟显得有些莫名的诡异。
“韩老指的是里面隐隐夹杂的那股异域奇术的信息?”
方榕一边感应着这股气息中隐隐夹在的那抹阴寒,其实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它们的来路。
“你也觉得是那东西?那看来是不错了。可是修道术的人怎么还会弄这些邪门?”韩远山点着头,陷入了沉思。
“韩老,方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小明他是怎么了?”听到这里,躺在床上的赵三再也忍耐不住了。
刚才方榕走后,自己的伤势在韩远山的处理之下,有了明显转机,起码自己身上的感觉顿时轻松了不少。可是在韩老太爷开始动手检查王小明的伤势时,却忽然起了现在看上去颇为诡异的变化。
就在这青天白日下的房间里,他清晰的看到当韩老太爷的双手触到王小明肌肤的一瞬,一种惨绿色的光芒和青蓝色的光芒瞬间在接触的地方闪起,同时那里还清楚的响起了噼里啪啦彷佛电流交击的声响。
就在这光芒忽现,异声响起的瞬间,他惊讶的看到韩老太爷全身巨震,苍老的脸上忽然飞速的闪过奇异的红光。顿时变得火红的双手也闪电一般的挥动了起来,接连摆出数个奇异的手势后,重重的点在刚要惊叫的王小明身上,让王小明在闷哼声里昏迷了过去。
随即他就看到韩老太爷似乎干了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一般,在急促的吩咐门口的韩二去找方榕回来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从头到尾都没给惊讶的自己一个交代的意思。
基于对方榕的信任和对韩远山的尊重,他一直默默的忍到了现在,但听到这里后,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发觉这件事似乎真的像自己猜测的一样,充满了一种诡异和不可测的征兆。似乎,似乎和自己并不了解的那些神秘东西有了关联。
“三哥,也没什么,韩老和我都怀疑小明身上被人下了禁制。根据我们的感应和推测,好像这禁制是属于追踪范围内的东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你不用担心。”
抬头看了眼闭目沉思的韩远山一眼,从他脸上没得到任何提示的方榕略一沉吟,便决定开诚布公的告诉赵三面前发生的一切。
“禁制?怎么听起来像是那些神怪电影里的名词?”
赵三就觉得心头猛地一沉,首次对自己兄弟面临的境遇有了无力的感觉。身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不管怎么古怪阴狠的手法都见识了,可是唯独对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却一直欠学。实际上,打心眼里他根本就不太相信这些。从他辛酸艰苦的铁血生涯里,他根本就拒绝相信什么抬头三尺有神明之类的迷信和说辞,当然也就不会相信这世间真的存在着那些电影和小说中描绘的那类东西。
要不是昨夜在琢磨方榕的来历时,有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地方和今天亲眼看到韩老和王小明接触时发生的异像,他就绝不会有现在这样反常的反应。因为现在的他竟开始隐隐有些相信这些东西了。
“三哥说得没错,小明身上被人下的,正是源自龙虎宗的秘术牵魂引,同时还似乎有来自异域南洋的奇术“灵空降”的痕迹。”方榕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略有些无奈的解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