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袖子擦了一把汗,将我乡亲的身体调整了一下,让他躺舒服了。然后往手心吐一口唾沫,再翻爬了出来,看到地上硕大一堆白花花的肉,心里直犯恶心,皱着眉头拽住潘天高的手,将他缓缓拖到那栋有尸缝的冰棺处,意图将潘天高往里边塞时,才猛然意识到那条尸缝太窄小了,根本不可能容纳潘天高,即便将潘天高大卸八块,然后再见缝插针,也根本不可能装得下。我凄然苦笑,想不到自己竟然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这是劳动人民的棺材,那些劳动人民被压榨得瘦骨嶙峋的,身板子象纸片,当然是条缝就能装下,而潘天高因在劳动人民身上敲骨吸髓被养得膘肥体壮的,这等缝隙他伸条胳膊进去就可以填满了。
苦叹之后,我蹙眉略一思索,心里就有了思量。
第95章8床的床底下掏出一条裤衩!
干脆把这栋冰棺里的尸体们都转移到潘天高的尸棺里去,毕竟那栋棺材还是要宽大一些,就让潘天高独占这栋冰柜吧,只能便宜这小子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暂时还不能将他尸解,而又不能让他暴尸空气中,那样太不道德,虽然他对劳动人民不仁,咱劳动人民可不能不义!
想到这里,说干就干,由于剩下的这些尸体不象我刚才那位乡亲这些天经常被搬动所以比较松动,他们是被常年的冰寒凝固在一起的,所以我还必须跑到墙壁上断掉这口冰棺的电流,让坚冰有所消融,我才方便行动,这样我就得等待一些时间。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我叹了一口气,为了给乡亲们一个好的安置,我索性就晚点去上班吧,如果病人有病情突变,我想胡医生等同事应该会帮我的忙进行处理的。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一定的时候,用力扯了扯冰柜里的尸体,一阵冰茬碎裂的声音,已经可以拉动了,我赶忙进行搬运,忙得我满头大汗,搬到最后一具尸体时,我直起腰来喘了一口气,歇了一会,然后一把拽住他的脖子,费力拖了出来,再拦腰将他合抱在怀里,半抱半拖地往那边移,由于他在冰柜里的姿势是俯卧着的,所以我顺势也是面对面抱着他,一开始我只是低头猛拽,没有看他的脸,等气喘吁吁地将他拖到潘天高的尸棺处,我抬头准备将他往里边送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的眼睛睁开了,朝着我眨了眨,我大脑轰地一阵眩晕,顿时六魂丢失了七魄,手象摸到了滚烫的开水一样猛地撒开,人已经惊跌在了地铺上,那具尸体没有了我的扶持,也轰然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又砸在我的身上,我刚才惊魂尚未平定,这接着又遭磨难,如何承受得住,我凄厉地尖叫一声,一个驴打滚,奋力从尸体的堆压下滚了出来,再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骇然失色地看向地面那具尸体,不过我这一看,又没什么发现了,那具尸体还是那么死气沉沉地躺着,眼睛半闭半开地也没见任何动静,我心里顿时疑窦丛生、疑云密布。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刚才我是产生幻觉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我这一阵子被一系列离奇诡异事件弄得心思恍惚、魂不守舍,又加之神疲力殆,脑子里可能不自觉地已经开始装神弄鬼了,把眼前的东西看得奇幻莫测是完全合乎道理的。也许这个乡亲的眼睛一直就是这种半闭半开的状态,然后我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便以为是他的眼睛眨了一下,自己把自己吓着了。我顺势开始回忆刚拽他出来时他眼睛的闭合状态,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还真是没怎么留意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的还真就是因为我自己在疑神疑鬼,所以才导致了这场撞鬼风波。
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了下来,我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和表情,再次走到这位乡亲的尸体跟前,向他暗道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将他扶起,挪到棺材边缘,使劲将他送了进去,拾起地板上的盖子盖好了。我再回到那口冰柜旁,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潘天高弄了进去,虽然老潘没有完全将这口冰柜塞满,但是剩余的空间也不比女人的产道宽多少了。我不禁对潘天高的肥硕暗暗咋舌。
一切收拾停当,我才安然迈步回了病房。经历了一夜的洗礼,病房里阴郁悲伤的气息并没有减弱多少,而且,里边好象还掺杂了一些令人窒息的疑问。我为自己的这种感觉很是不解。莫非这病房里又发生了什么?老天,可千万别是我的病人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恰好在我迟到的这段时间里我主管的病人发生了意外,那我这辈子的行医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通向办公室的廊道走去,我刚出现在拐角,就听到远远地有人叫唤了我一声,并急急地向我走来,我闭着眼睛也知道那是王征。我的心骤然下沉,真地就这么不幸吗?一年多来唯一的一天迟到,就在这段时间病人发生了意外?我凝立在门口,痛苦地思虑着,静静等着王征向我宣判死刑。
王征来到我面前后,果然有点紧张地说:“李老师,咱们管的那个8床出了点情况,刚才大家都在找你呢!”
我心彻底冰凉,完了,我暗叹一声,在王征未开口说出前,我终究还垂死挣扎地抱着一丝不切实际地幻想,他这一开口,就等于将我一棒子塌实地打在了地板上。不过我心里在临死前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地方。8床,怎么又是8床,8床不是已经收了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病人么,病情也很简单,怎么突然就能出了意外呢?这个该死的8,在别人身上是个吉利的数字,怎么按到我头上,却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灾难,难道躺这个8床就非得失踪的失踪,死亡的死亡吗?
我受伤的心灵经历几番折腾,已经脆弱得惨不忍睹了,苦闷到了极致,我反而获得了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我对王征和声问道:“有没有死?”
王征没料到我是这么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而且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愣了好半天,才说:“李老师,不是8床那个病人出了情况,是在8床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件东西!”
“什么?”我没想到从王征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大感惊诧,紧接着又问道:“发现了什么东西?这么神色匆匆的?”
“早上刚上班的时候,派出所来了两个警察,就是上次来的那两个,他们在8床的床底下找了半天,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掏出一条裤衩来了!”王征语声微颤着,似乎还沉浸在此前的惊讶当中呢。
第96章去精神病院探访张晓
我闻言,差点没把眼镜惊跌下来,裤衩?床底下好端端地怎么会出现一条裤衩?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难道是曾经的某个病人出院时遗落在这下边的?我瞪着眼睛问王征:“警察是怎么说的呢?”
王征挠头说:“他们怀疑是上次那个神秘出现的男病人的裤衩,我觉得这些事情好古怪哦!”
我闻言一怔,想了想,这也确实合乎情理。刚才太过惊讶,慌了心神,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可不是吗?潘天高神秘出现在我床上的时候就是赤身裸体的,那么床底下神秘发现一条裤衩,那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只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赵警官就能想起到床底下去找这条裤衩呢?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床底下就有东西啊?这都是从哪里串过来的,这些警察们还真不是吃干饭的!我不由得暗暗地佩服起他们来,虽然这般警察们平时不务正业、纵情声色,但是要务起正业来,还真是可以做点事情的,只是想起他们这般认真都是为了给潘天高的家属一个交代,而极尽讨好逢迎之能事,我这心里就开始血液逆流,胸腔里就气息倒灌。
我问王征:“他们能肯定这条裤衩就是潘天高的吗?他们把那条裤衩怎么样了?”
王征摇摇头说:“他们没有确定,还想找你问问以前所有住过8床的病人的相关情况呢,不过我们到处找你没找到!后来他们就把裤衩拿回去了,说是要进行检验!”
我又有点恼火了,声气就有点不好:“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王征嘟着嘴带点委屈地说:“给你打了,但是总打不通啊!”
又是打不通,我觉得好生纳闷,我的手机不痛不痒,不吃饭不拉屎的,使用起来完全正常,怎么轮到王征这里就总是打不通呢?不过我相信王征不会说谎,也就不跟他计较了。既然没有病人出了意外,我这心态就完全放松了,暗地里长吁一口气后,就带着王征去巡查病人去了。
今天的病人倒都很平静,到8床去查看那个小伙的时候,小伙还一个劲地问我,这警察不声不响跑到他床底下掏出一条裤衩来是什么意思?我只好浅笑着安慰他说,这不现在正在扫黄打非吗,嫖客们慌乱之中满城尽卸黄金甲,警察们正在对全城的床底进行地毯式清扫,连医院的病床都不放过!小伙就捂着嘴巴开心地笑。
今天病人还真算比较老实,中午下班的时候也没被干扰,能够正点下班休息,我吃完午饭的时候,离下午上班还有点闲暇,坐在办公室里,就开始想起白晶晶上午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拉到火葬场火化去了这一残忍的现实,心里就象被千万根钢钉狠狠扎那样难受。觉得这么坐着想下去实在太折磨自己了,应该找点事分散一下精神,然后就顺道想起了张晓,这个和白晶晶一起遭受非难的女孩,便动了去看看她的念头。她已经是个疯子,问出点她们当时遭遇劫难时的情形来显然不太现实,不过终归她也是辅佐过我的属下,去看望看望她给予点人情关怀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利。打定主意,我于是去到医院外边买了一些水果和一束鲜花,就急急忙忙去了不远处的精神病医院。由于这个精神病医院和我们医院是有些一衣带水的裙带关系的,所以我轻而易举就打听到了张晓所在的病房。
我举着鲜花,提着水果进入病室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赵警官和吴警官也在,他们正背对着我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试图对张晓进行问话。而张晓却是一副嬉笑着的样子,右手不停地往前伸往后缩,嘴巴则在不停地一张一翕,说的什么,离得远了,听得不大真切。张晓正在专注地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做着那一套动作,眼光应该是突然扫视到了我的存在,神色突然大变,刚才还是嬉笑着的,猛然就哭丧着脸,眼睛里散发出惨淡的光芒,一把将被角揪了过来,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
两位警察意识到了什么,双双回头,看到是我,略微一愣神,赵警官就打着哈哈说:“老弟,是你啊,上午正找你呢!”
我对他们点点头,来到张晓的病床前,把水果和花放在床旁的小木柜上,赵警官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见刚才还在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张晓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拿起花束的花冠,就往前伸,嘴里则喃喃念道:“换这种药好吗?换这种药好吗?”
我没料到有此一着,由于靠得太近,猝不及防之下,花束的手柄就直接戳在了我的鼻子上,戳得我鼻子生疼,眼镜都掉了下来,这张晓的力道还真够大的,好险,要是再偏一点,戳在我眼睛上,估计得有点闪失。
旁边的吴警官已经一把将张晓手里的花束夺下,并且将桌子上的水果都移开到张晓够不着的地方。张晓就又象个受惊吓的小花猫一样,蜷缩在墙根簌簌发抖起来。
赵警官对我两手一摊,无奈苦笑道:“刚才我们已经将她旁边所有她能拿得着的东西都移开了,否则她见什么抓什么,抓着东西以后就不停地做那套动作说那句话,根本就不听我们说话,没抓着东西她还虚空乱指呢,我没有来得及提醒你,实在是抱歉!”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后,说:“没关系!对了,你们找她是想问什么呢?”
赵警官愁着眉头叹道:“还不就是为了潘天高那个案子,现在案件陷入了瓶颈,迟迟不能突破,上头催得紧,压力大啊!现在你们病房又发生了这么一件惨案,我们推测,这两个案子之间可能会有某种关联,希望能从这个幸存的当事人嘴里挖掘出一些什么信息,不过,折腾了这半天,我看也是徒劳的!”
“她一点都不能配合吗?”我看着张晓惊悸的面容心酸地问。
“平静的时候还能听我们说说话,闹腾起来,就只顾着做自己的动作,念叨她自己的那句话了!”赵警官无奈地皱着眉头。
我摇头叹息道:“她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过惨烈的场景,现在正是情绪发作的高潮时期,也许过一段时间会平息一点的。”
赵警官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认同了我的观点。然后就转身对着我:“对了,既然你来了,我正好问问你,我上午在你们病房那张病床下发现了一条裤衩,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怀疑是潘天高的,但是你是那个病室的主管医生,我们还得问问你,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情形?”
第97章寻死还是觅活?
我犹豫了片刻说:“这个我也不好说,按理是不应该在床底下出现裤衩的,但是在那张床上住过那么多病人,谁敢担保说就没有那比较龌龊的病人,出院的时候嫌弃自己的裤衩不好,一脚就给踢进去不要了。”
赵警官笑道:“我们特意去高档内衣专卖店咨询过,这条裤衩是高档货,国外进口的名牌,一条就值几百块,而且根据颜色的退变规律,这条裤衩应该没穿过几天,颜色鲜艳、结构紧凑,井井有条,所以不应该是你说的那种情形!”
我开玩笑道:“这可没准,人家不是嫌弃它不值钱,而是嫌弃它肮脏,比如上边染了黄赌毒之类的东西!”
赵警官呵呵笑着,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好了,李医生,既然没有什么特殊情形可以否定那条裤衩是潘天高的,那我们基本上就认定是他的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向领导汇报案情,就不跟你打趣了,听你的建议,我们改天再来探访这位姑娘,告辞了!”
看赵警官就快走出屋子了,我突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赵警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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