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刻,孙姨娘就领着周黛黛来厅堂之中。
湘君与孙姨娘点头见礼之后才唤人添水煮茶,周黛黛挤在湘君身旁跪坐着,学着湘君的样子盯着炉子里的火焰看。
湘君看火势不够,就挥了挥手中的鹧鸪团扇增长火势。
周黛黛一把夺了过去,也扇了扇炉子里的火:“怎么样?”
湘君被她劈手夺了团扇,多少有些心烦,又抬头望见孙姨娘正悠闲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喝着枸杞汤,垂了一下眼皮,忍下这口气,但笑了笑:“很好,只是手重了些。”
周黛黛轻轻“哼”一声,望着孙姨娘:“怎的,我说我就是比她强。”
孙姨娘只挽起红艳艳的薄唇笑,余光瞥了瞥湘君,这丫头倒真是听话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周仕诚来正堂,身后则跟着年约二十四五的美貌妇人。
湘君和周黛黛、孙姨娘朝周仕诚请了早礼,周仕诚显然很是欣慰眼前两个女儿的和谐,看见柔顺站在一旁的孙姨娘,就拍了拍孙姨娘的肩膀:“还是你会教女儿。”
孙姨娘温温柔柔答道:“妾身还不是同侯爷学的么?”
周仕诚最爱别人夸,这柔婉地一夸,让他心头越发舒畅起来,哈哈笑了一声,又捉了捉身旁妇人的手朝湘君道:“这是前些日子新纳进府的陈姨娘,你没在府里,不知道她。”
湘君目光这才流转在美貌妇人的脸上,陈姨娘......尖尖的下巴,雪白的肌肤,一对儿猫眼泛着波光,很是勾人......只可惜,再怎么美丽,也死于滑胎。
上一世这个新进府的陈姨娘没过几个月就怀了孩子,孙姨娘也正好怀了孩子,二人相争起来,孙姨娘怕陈姨娘和她夺位置,就悄悄落了陈姨娘的胎,陈姨娘年纪轻,在养身子期间没注意,吃了些凉寒的东西,引了私病出来,这一病没了命。
这一世遇上了她周湘君,这陈姨娘倒不用再因此事而折了命,但后半辈子没个孩子傍身,也不知是陈姨娘的福分还是孽债!
不过,这些个姨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周仕诚又是个脑子发昏的,指不定还要出些什么事儿,严重者可危及周子扬继承爵位,她这样做也算是从根源上掐断变数,她可没有大度到养虎为患的境界,这以绝后患也算是安了她与宋家那几只老狐狸的心。
湘君想了一茬儿,又觉得心安无比,朝陈姨娘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茶具中水大沸,湘君急忙抬手添水,止沸后又端了茶具起来放在案几上的木垫子上,方取出一盏茶在案几上。
周黛黛眼疾手快,伸手就先接过那一盏茶,转手就笑眯眯递给周仕诚:“爹,这是女儿今儿煮的茶,您快尝尝。”
周仕诚笑呵呵接过茶,鼻尖闻了闻氤氲的茶香气息,夸了句:“好茶!你这茶煮得好!”
湘君立在这群人外面,腰肢靠上桌檐,面上依旧挂着顺从的笑意......这茶是周黛黛递过去的也好,毕竟她也不想亲手递给他。
周仕诚放下盏,又夸了周黛黛几句,瞧见湘君孤孤单单立在周黛黛身后,也笑意盈盈夸了湘君一句。
湘君含笑谢了周仕诚,乖巧收着茶盏......
周仕诚又领着陈姨娘去了后院之中,孙姨娘和周黛黛笑盈盈送走了陈姨娘,转过脸来看见温吞的湘君。
湘君命惜月去将这剩余的一壶茶倒在树下。
孙姨娘一瞧那壶里还有接近满壶的茶水,这茶又是“剑南蒙顶”,生出一股肉疼,唤了句:“你倒了做什么,好歹黛黛也费神煮了,盛一碗来我吃了。”
湘君一愣,这茶是男人喝了绝育的,若是孙姨娘这个女人喝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她怎么敢给孙姨娘喝?连说了句:“这茶第一盏最好,余下的都不行,若是姨娘喜欢,我命人送些女子养身的茶来,比吃这个好。”
孙姨娘本来被拒是该有些不悦,但听她又许了这个,心头高兴,就说了句:“这也好,你近日是越发懂事了。”
湘君不做回答,使眼色给惜月。
惜月忙捧着茶具出去,将茶倒在了梅花树下。
这头推脱了,回了丹羽园,湘君就命人将自己平日里喝的那些茶给孙姨娘送些去,免了孙姨娘找事儿和她计较,也免了以后这煮茶之事出祸端,一切吩咐妥当后又坐在了榻上,捉了糕点填着肚皮,吃了四五块后又喝了半盏枸杞汤才算是将早晨的饥饿填平,来了好精神头,又去书桌旁提笔抄佛经,抄了一个时辰,又觉得无趣,换了大周法典抄着。
周子扬一进屋子就解了身上的御寒袍子,到书桌前捏住她的笔头:“怎么比我还用心?”
湘君笑了笑,松开律笔,抬手来弹周子扬方正的额头:“你少来这些!”
周子扬嘿嘿一笑,将她的笔反搁在笔山上:“你想的如何了?”
“什么想的如何?”湘君起身朝火盆那儿去。
周子扬“唉”一步追上来,跟在她屁股后:“去军营的事儿,你知道我是世家子弟,去了也吃不了亏。”
湘君脚下顿了顿,偏头看着周子扬稚嫩的容颜,若是没有上一世的事,她会怎么待他?大约很是欣慰他有此志向吧。
凝了半晌,她叹了口气:“我若是不同意呢?”
周子扬脸色一变:“我不会去洛阳,你不同意我也要留在京都。”
湘君偏过脸去,目光落在红艳艳的炭火上,有些深沉:“你既然决定了又何必问我?”
周子扬被她点破,既有些恼恨又有些心痛,更加不肯松口:“我就是要留下来!”
湘君淡淡出了口气:“你自己去和爹说,我不会去说。”
周子扬被她的决绝气得狠狠捏了捏拳头:“你不去说,我自有办法,只要清河王爷应了我进破云军,爹也不会拦着!”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湘君这才转过脸来,看着周子扬的离去的身影,有一股无能为力涌上来,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都要做这样的选择......
惜月来扶她,低声唤了一声“主子”。
湘君捉住惜月的手臂,稳了一下身躯:“他性子硬,我该怎么劝他,我该怎么劝他?”
惜月也沉默了片刻也问出疑惑:“主子为何不让大少爷去?主子以前不是也说了男人吃些苦是好事么?他既然有意去历练,主子怎么就不同意了?再说...他若真有造化跟着七王爷,不也好有个照应么?”
湘君摇了摇头,惜月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她纵然再应承那些话,可失去周子扬的痛却是深入骨髓的,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怎么能再经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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