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一死,无人再护姜家,魏恒一招一石二鸟,她和兄长都会丢了性命。姜家百年门楣,就此毁于一旦。

其实她夹在父亲和魏恒中间,难以取舍,早已想要解脱。她并不怕死,苦苦熬着只是在等魏恒来看她,她也好央求他看在自己救驾的份儿放过兄长。现在看来,她的期许竟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贺子芝见她气极,却又像落入漩涡连根稻草都抓不住,便愈发愉悦。她和姜樰相处多年,十分懂对方的心思,轻快道:“姐姐是在等陛下来,然后为姜家求情吧。哎呀!刚才忘了告诉姐姐,陛下之所以没空来看姐姐,实在是料理姜家脱不开身啊。眼下姐姐的兄长姜平因贪腐之罪已被处斩,妹妹我念着咱俩多年的姐妹之情,到底是希望姐姐能死得明白,特来告知呢。”

兄长已经,已经……死了吗。魏恒到底又使了什么手段!他们兄妹一起长大,她是最明白兄长历来不看重钱财,决计不会贪的。

可她明白有什么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覆水难收,气数已尽,姜家……没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姜樰竟晃晃悠悠,在贺子芝的面前强撑起身子。即便虚弱到了极致,那样的眼神与神情也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姜樰是将门之后,也曾胡服骑射,驰骋塞北。入宫之后仅仅为了不让魏恒为难,生生磨平自己的棱角,做了个毫无脾气,宽宏大度的皇后。

然而她从不服输,有仇必报的心性却始终埋藏在心底!

贺子芝原道她听罢这句必定被活活气死,哪里料到她还能爬起来,且还那样“精神”地盯着自己,眼神中的光仿佛自地狱而来,便一时吓得呆住了。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彻大殿!打得贺子芝连呼痛也忘记了。她着实想不到,一个将死之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打得她半边脸火辣辣得痛。

一记巴掌怎么够,怎么够……

姜樰打完,顿时感觉浑身力气如丝般抽离,颓然倒在床上,眼前黑暗席卷而来,再也无力呼吸不进一丝空气……

恨,一言道不尽的恨意……

当初姜家势大,她嫁入宫中为后,却比身为大将军的父亲更深谙盛极必衰的道理,也明白父亲求权太过冒进了。于是,她曾苦劝父亲收敛,自己则处处忍让,因而七年皇后,得赞贤明大度。

她如愿嫁给魏恒,却始终与他隔着“争权夺势”。究竟帮父亲还是帮他,姜樰难以抉择,所以选择两边都不帮,只扮演好女儿和皇后这两个身份就好。

而对一起长大的,一起入女学的贺子芝,她待之如亲姐妹。可是到头来,姜家灭族,姐妹反目,她所有的努力与隐忍终成泡影。

魏恒啊,我愿为你舍弃性命,你何曾对我有半点怜悯……

父亲被斩首时,她已经心寒,对他可谓爱恨交加。现在够了,终于爱意磨灭,带着满腔恨意辞世。

倒不如当初豁出去,在后宫一手遮天,助父亲□□求势,甚至改朝换代,也好过换来这样一个令她悔恨的结局。

是不是当初若帮父亲一把,姜家能够保住,魏恒也能只属于她。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为了所谓的“爱”,她错得离谱。

贺子芝看着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姜皇后,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恨不得放声大笑。终于,终于气死了这个女人!

后位是她的了!再也没有那个什么都比她好的姜家嫡女跟她比了!她要做皇后,将来还要做太后,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寝宫的残烛彻底烧尽,一室昏暗。那雍容华贵的女子隐没在黑暗中,脸上的笑阴冷却又兴奋……

☆、第2章重生

姜樰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尚未睁开眼便感觉到浑身的酸痛。这种感觉她还算熟悉,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夜颠鸾倒凤过后的疲态。

她清醒了几分,脑中恍惚忆起死亡时的那种绝望与无助……

不是重伤不治吗?

南山行宫松软的床榻怎会有东西磕得痛?她又清醒了一些,伸出手去,想把那烦人的东西拿开。触手是个圆圆的小球,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倏的忆起一件往事,猛然睁开眼。

却见手中捏着的,是一颗桂圆。

她瞄了眼四周,入眼是艳红色的床幔一片,高脚案上一对臂膀粗细的龙凤红烛已经烧尽,红烛中间挂着一幅大大的双喜。红枣花生,桂圆石榴摆了满桌。

无一不透着喜庆。

这场景简直太眼熟了!姜樰震惊之下动了动腿,感觉腰部以下的酸痛愈发明显。

没错,这是大婚入宫第二天。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就是被一颗遗漏在床上,用来冲喜庆的桂圆硌醒的。

姜樰翻身坐起来,有些怔忡……她想,她大约是重新活过来了吧。又或者,那许许多多的不幸,只不过是一场不太好的梦罢了。

梦?她更愿意相信是重新活过来了,毕竟那些痛苦实在太真实。

身上没有疼痛,细看也没有伤口,确称得上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欣喜若狂的她跃下床去,几乎扑上妆台。

镜中的女子貌美如仙,一张小脸长得桃羞李让,眉宇之间隐隐约约带着些许英气,却又被那一对氤氲着水雾的眸子衬得柔和下来。

面如桃花,唇不点而红,即便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这正是十七岁时的自己。

两行眼泪落下,低落在手背上,姜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辈子七年的宫中生活堪称煎熬,多年忧郁难解,心头所爱对更自己虚情假意,以至她膝下无子。避子汤隔三差五地送来,她装作不知尽数喝下,自那一次胎儿不足月便小产之后,她的身体便一落千丈,气色大不如前,人前的貌美和华贵尽需脂粉填补。

到她伤重去世的那一年,仅仅才二十四岁,她竟生出白发。原本漂亮的眸子因时常彻夜难眠,逐渐深凹下去,使她愈发显得萎靡无神。

自己又回到了最好的年岁,姜樰觉得,大约是上天怜她。一切都还那么好,她还那么美丽,姜家还处在如日中天的时候。

她不想再失去,不管是这样的容颜,还是姜家。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

姜樰擦干眼泪,冲自己抿嘴浅笑,继而微蹙柳眉,执起象牙梳,慢慢梳着发尾,顺滑乌亮的头发衬得一双玉手更加白皙晶莹。

上辈子的老路断然不能再走,这辈子必须反其道而行。魏恒那样狠心,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才彻底看透,对他还能有什么情爱可言。

何不尽欢,何不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