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一声,很快站起。这一瞬间确实有些紧张,做了两遍深呼吸之后,季梵走向了试戏室。
他抽到的题目内容很明了——
-当兵的儿子多年未回家乡,母亲在这期间去世,父亲是个瞎子,独自一人生活。这日,儿子终于返乡,托人提前告知父亲,约正午时分到家。父亲忙碌了一早上,想要给儿子做顿好饭吃。因行程顺利,儿子提前到了家,刚好看到院子里正忙活的父亲不小心打破了瓷盆,一盆的黄豆洒落满地。父亲慌忙蹲下,靠着一双粗糙度的大手摸着豆子往回捡。试戏要求:请你饰演该场景中的“儿子”一角。-
季梵读了两遍题目,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些想法。
他前面的试戏演员正在全情投入地抱着搭戏演员痛哭,口中喃喃喊着“爹”。
想必,他抽到的题目也是这个。
搭戏演员很是配合,同样抱住对方喊着“儿啊儿啊”。
气氛很到位,在场的女工作人员中甚至有人红了眼眶。
哭戏,只要演员哭得出来,而且哭得够惨,鼻涕眼泪一起流,总是会产生打动人心的效果,尤其是对于一些共情能力很强、眼窝子又特别浅的女观众来说。
同样的场景戏,既然有人选择用“抱头痛哭”的方式来演绎,那么就必然要有人不得不放弃这种方式。连续两次大同小异的哭戏,对后者演员来说,无疑是自找难看。
还好,季梵一开始就没有想那么演。
前面的演员结束了表演,走出房间。
工作人员示意他进来,指了指贴着蓝色胶带纸的位置,让他站过去。
这里便是场景里的“院子大门外”,是“儿子”第一眼看到父亲时他所站立着的地方。
“47号,季梵?”
“是。”
“可以开始了。”
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他。
儿子站在院子外,看到盲人父亲正蹲在地上摸豆子,他的眼眶立马湿润了。脚步冲动地向前跨出两步,但瞬间又停在了原地。
还好父亲没有听到这细微的动静,这时,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心疼又愧疚的情绪达到了高潮,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儿子赶紧用手抹了抹眼泪,向后退了两步,很快便扭头走开了。
走到院子外墙,儿子慢慢蹲下,终于不再隐忍,任由类似肆意横流,但他仍旧怕发生声音,万一被父亲听到就不好了,他只得捂住口鼻,肩膀因难过而抽搐着。
直到好一会儿,儿子平复了情绪,再回到原处,看到父亲已经站了起来。这位配戏演员对角色的把握十分到位,“父亲”毕竟双目失明,所以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些豆子。
儿子突然叫了句,声音里满是喜悦:“老汉儿,我回来咯。”
是四川口音。
季梵之前做准备功课的时候刚好了解到,这段内容是《大和平》里一个四川青年的戏。
试戏结束,他朝着评审团和工作人员鞠了个躬。
等到他走出试戏室后,里面传来了热烈的讨论声。
“我看这个,可以啊。”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剧组的总导演,笑得十分满意。
“我也觉得很不错。”
“确实很惊艳了。”
“感情很饱满。”
“处理手段很细腻。”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他最后还用了四川口音,我看这简历上,他是江苏人。”B组的导演指了指简历上信息给总导演看。
“这小伙子可以的。”总导演连连点头。
副导演跟着说:“长得也很周正,适合我们的剧。”
“你们注意没有,连我们的林老师都动情了呢。”女制片人朝着搭戏演员叫到,“老林,你觉得怎么样?”
林老师是老演员了,这次来搭戏算是卖导演一个面子。
“我摸豆子的时候,也差点跟着哭出来。”林老师很认真地说,“刚刚那个青年演员,确实不错,背影有戏。”
“留意一下,”总导演吩咐身后的工作人员,“把简历再复制两份。”
季梵从剧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中午饭没有吃,当下饿得要死。
这时,远方驶来一辆白色轿车,速度很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避闪。
从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女孩,只戴着了个帽子,穿得很朴素,看起来像是艺人的随行助力。果然,下一秒,艺人从车上下来了。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尽管如此,仍旧遮不住他那醒目的蓝色头发。
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季梵他是知道的,跃跃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圈内称之为“琳姐”。
跃跃娱乐盛产小鲜肉偶像,主攻综艺选秀市场。但是,去年年初,公司将一个唱跳偶像薛耀天推向了影视剧领域。因为一部耽改剧,该偶像一炮打红。甚至,在他的微博自我简介上都写着,“唱跳老本行,但其实我是一名演员”。
蓝头发必然又是一个偶像,琳姐亲自出马带着他来《大和平》的剧组,意图可谓鲜明。
“王制片!徐导演!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琳姐很少这么委婉地和圈内人讲话,因为大部分人的圈内地位都在她之下。
王制片是这次《大和平》的总制片,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长得也是慈眉善目。她最擅长卖别人面子,再让别人还她的人情。这次同意跃跃娱乐的新人来试戏,也不过是卖琳姐一个面子罢了。
徐导演便是剧组的总导演,因为之前合作过一位耍大牌的男偶像,他对“偶像”普遍有很不好的印象,不太看得惯那些被娱乐公司包装成娘娘腔的男艺人。当下徐导演见着琳姐,也不过只是微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