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就站她身后,看她扶着朱焰麒麟背慢慢站起来,侧身遥望远空,眼中是无限神往的目光,面上有着少有的好奇与兴奋,宛如那年刚被师尊带回重虚宫的少女,心中仍有向往,常做惊人之语,叽叽喳喳像林间山雀,用不完的精力。
她是有些变了,不是变得陌生,而是似乎正渐渐回到过去。
南棠将乱发勾到耳后,摸着朱焰麒麟柔软的毛,心里正想戒指里那只小奶虎。如果小奶虎可以长大,也必是这般威风凛凛的模样,到时她坐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在天上翱翔一圈,定是件无比快意的事。
啊嚏——
龟缩在戒指狭小空间里的小奶虎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打他主意了?
————
朱焰麒麟的速度很快,普通飞行坐骑需要三天三夜才能到的距离,他们只用了一天一夜就飞到了,萤雪的蝶群也没落后朱焰麒麟太多,三人一前一后降下云头,落在了一处小村外。
“这里距五莲墟只有三百里路了,五莲斗法会在五天之后,我们还有时间,你们没来过这里,我带你们走走。”江止边收麒麟边道。
“五莲村?”南棠看着镇口桃树下的石碑问道,“凡人村落?”
江止带着南棠与萤雪往里走,道:“仙凡杂居的村子。这里的凡人,是百年前为避凡间战乱而迁徙到此地的遗民,被五莲墟的清慈山君收留在此建起村落,受五莲墟庇护,也供养着五莲墟的仙君。时间一久,来来往往的修士也有不少选择在此地落脚暂修,所以成了仙凡混居的村落。村民为谋生在村中建有仙市,平时会售卖些低阶的小东西,但近期是五莲斗法会的日子,来往的修士很多,会自发在村里的仙市售卖手上的好东西,以换取自身所需。”
他话都没说完,就见南棠眼神越来越亮。
南棠很少离开门派,仙市这种东西又可遇不可求,她自然好奇。
“我能去瞧瞧吗?”果然,听完江止的话,她立刻开口询问。
江止点头:“就是带你们来玩的。”
“我与师姐去逛逛吧。”萤雪站在南棠身边,忽然道。
江止看着她二人,只道她们都是女孩子,总会看些男子不方便跟在身边的东西,他若跟着她们反而不自在,便点头允道:“也罢,仙市南边的老槐树下有个酒肆,我在那里等你们。今夜我们会在这里逗留一夜,你们慢慢逛,不着急。若想买什么短了仙币,传音给我便是。”
南棠道声谢,已经拔步往仙市匆匆走去。
————
仙市很好找,就在村中央,市集虽然不大,但今日却人头撺动。卖的人多,逛的人就更多了,有门面的敞着铺子招揽客人,没门面的就地铺块毡布权作摊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叫人眼花。
南棠与萤雪并肩走着,一路无话,只东张西望看着摊贩手里的宝贝。
“师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萤雪却忽然开口。
南棠停在一个摊位前,正向老板要符箓,闻言也不转头,只问:“师妹何出此言?”
她对萤雪倒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就是了,彼此间三十年没什么往来,都在各行己事,偶尔见面也就客套两句,井水不犯河水。
“我初入师门就跟在师姐身边,那时你我亲厚非常,同吃同眠同行,可如今却连话也说不上半句。”萤雪的声音轻轻的,目光也因为回忆而显得遥远,看着南棠的眼神愈发温柔。
南棠低头一张张翻看老板递来的符箓,问明价格后才回萤雪:“都长大了,哪还能像过去那样。”
这话答得便有些敷衍。
“可是师姐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师姐忘了吗?”
南棠纳闷地转头看她——自己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知道师姐定然是忘了!”萤雪声音忽扬,面上浮现三分怒意,但很快又散去,“也罢,我记着就成。师姐,待我替你解了锁情蛊,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可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及解蛊之事了,南棠隐隐觉得不对劲:“萤雪,你为何如此笃定可以为我解蛊?”
萤雪便抬了头,遥遥望向五莲墟的方向。
三十年了,若非因为锁情蛊的关系,师姐与江止不得不结修共生死,她何至于三十年不踏云川,离师姐那般遥远。
锁情蛊不解,若带走南棠,她是会殒命的。
但很快就不一样了……
“师姐,我一定会替你解蛊的。”萤雪没有正面回答,只又笑着从摊上拈起根白玉簪子,趁她不察簪进她发髻间,“师姐戴这个好看。”
不知怎的,南棠听得心头毛毛,伸手从发间将簪子拔下,随意扫了眼,道:“我不喜欢。”想了想,她又问萤雪,“莫非……五莲墟有能解锁情蛊的东西?”
萤雪不再回答,取出枚仙币扔给老板,刚道了句:“这簪子我要了……”
语音未落,南棠手里的簪子便被人抽走。
“好雅致的簪子,好扎眼的美人儿……”男人刻意沉嗓的声音响起。
南棠与萤雪同时转头一看,那根白玉簪已经落到个穿月白长袍的修士手中。
这修士模样倒也俊俏,只是面上敷了粉,竟比女子还白三分,长发半绾半披,眉心间画了颗朱色花钿,正目光轻浮地在萤雪与南棠脸上来来回回地扫,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从她二人进仙市开始,就已经吸引了许多目光。
毕竟像萤雪这般扎眼的女修很少见,与她同行的南棠也生得标致。
“这簪子不过俗物一件,怎配得上二位美人儿,我那里倒有不少好东西,二位可有兴致随我去瞧上一瞧……”
男人笑语吟吟的模样望向南棠,南棠忽觉眼前一阵轻眩,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蛊惑力十足,她心中已道不妙,自己怕是遇到媚门中人,专以妖惑之术勾引年轻女修为炉鼎。
男人的嘴皮子还在蠕动,瞳眸宛如漩涡,南棠勉强定神,隐隐约约中,她看到男人的手先探向萤雪,萤雪后退半步避过他的动作,他便改为朝南棠出手。
忽然间,丹田处窜起一股冰冽气息直冲神识,她瞬间清醒,反手便扫出一道风刃,男修的惨叫随之响起。
“啊——”
这声惨叫却不是因为南棠的攻击。
刚才还笑吟吟的男人,眼下已经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右手,惊恐地看着萤雪。许是没料到自己的媚惑术会失手,也没想过对方出手狠辣,他反应不及。
鲜血一滴滴从指缝间落下,地上掉落两根被削断的手指头,正是他拿玉簪的手指头。
萤雪冷冷看着对方,手中拈有一片蝉翼薄刃,刀刃上的血迹已沾染到她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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