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觉冷笑:“都是同门,何来内外之分?她是你的师妹,莫非就不是我南山觉的师妹?歪门邪道又如何?我这个邪道,可从没欺她半分,辱她半毫,更不曾从她手中夺过一件东西。若我妻在世,有人敢欺她辱她,我愿以性命相搏护我妻喜乐,敢问掌门,你做到了吗?”
南棠在一旁听得忍不住想喝彩――瞧不出南山师兄沉默寡言一个人,竟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开口简直横扫千军。
“不论为兄为夫,掌门你为南棠师妹做到了几样?”南山觉又逼问了一句。
江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数变,最终望向南棠:“南棠,我知从前诸般过错皆在我身,不配为兄为夫,但此值你最凶险的关头,你能否再信我一回?我已经着手准备开启太曦镜,你的金丹……必定可成。”
“太曦镜”三字出口,南山觉眉梢顿扬,南棠亦是大吃一惊。
太曦镜是重虚秘宝,若然开启可强提修士一个境界,但代价十分巨大,需要有人以修为献祭。
“太曦镜……”南山觉忽沉吟一声,转身抛下句话离开,“南棠师妹,你自己斟酌吧。”
江止这番诚意,可谓已经拿到极致,连南山觉都觉得南棠需要好好考虑。
历炼和结丹比起来,自然后者更重要些。
江止已经走到南棠身边,轻声道:“南棠,别走好吗?”
“掌门……”南棠没有考虑太久,目前南山觉离开后就开了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恩情太重,南棠还不起,亦不需要。”
“南棠!”江止走到她面前,心内已如火灼。
他只想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知道,此一别,今生不可能再逢。
“你我二人好不容易才从以前的恩怨牵绊中走出来,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江止,那三十年的是非对错都过去了,别再说什么弥补与愧疚,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结丹是我仙途必经之难,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因此自责。对我而言,也不想和你再有一丝一毫的牵绊。”南棠缓缓道。
她不想再因为恩情而和他绑在一起,那样的日子过了三十年,已经够了。
生死,去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
该说的话说尽,该见的人都见过,临行前的夜晚,南棠带着阿渊和衔宝上了重虚宫的观星岩。
寒冬深夜,四野俱寂,附近没有人,各个山头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云川的光芒,遥遥亮起,与天际一轮弦月交相辉映,璀璨星河斜挂天边,清晰得仿佛触手可碰。
南棠坐在观星岩上遥观星河,浩渺天地,这些星辰,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阿渊,你说那些星星,我们能上去吗?”
阿渊坐在她身后,认命般用肚皮给她做靠枕,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能上去的吧?他和萤雪不就过来了?只是该如何回去,却寻不到归路。
星河瀚海之间,藏着太多秘密。
“明天就要走了,真有点舍不得。”南棠又遥望重虚宫的无数山峦。
夜色深沉,山峦成影,除了墨色轮廓再看不出其他。
这个她呆了一百年的地方,有她关于仙路最初的美好记忆,那些时光沉淀成她生命的一部分,好与不好,都是她走过的路,都是仙途上的领悟。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除了南棠之外,江止亦难入定。整个重虚,只他一人知道南棠明日离开。
他留不住她。
江止站在云川崖边远眺――云川的春色依旧,挡不住无边寂寥。
也罢,离开重虚宫,兴许自得新天地,而他也该好好闭个关,去厘清那错综复杂的过往与岌岌可危的心境。
夜,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越来越沉。
这是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和过去的一千多年一样,浮凌山寂静,安宁,是无数修士的栖息地,是隔绝了危险的安全区,重虚宫也一样,陷入沉寂,仿佛沉睡的巨兽,等待着朝阳的升起与白昼的到来。
和以往的每一天毫无区别。
直到――
尖锐刺耳仿佛无数鹤唳齐作的声音,惊彻云霄。
红光冲天而起,一束,两束,三束,三束……血色染亮了重虚宫的天。
南棠霍地站起,遥望天空接二连三乍起的诡异光芒,惊疑道:“发生什么事?”
云川之上,江止收到浮凌山三道告急传音。
南山觉踏出茅屋,萤雪飞上璩灵洞,宋诣破关而出,程嘉月踏剑而起……
所有的儿女情长,恩怨爱恨,在那一刻通通消散,只剩下铺天盖地涌来的强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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