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怔愣之后，书薇迅速上前帮忙抬钢筋。

她脑子里很乱——这件事的过错毫无疑问在她身上，因为梅伊是她的契约魔王。她明知他欠缺作为人类的自觉和常识，却没有看好他。但这后果太触目惊心了，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刻她四下里尽己所能的忙碌着，但脑海里响着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是“不要死人不要死人不要死人……”

而仿佛要故意打破她的幻想一般，就在这一刻她听到有人说，“已经没有呼吸了，抬下去吧。”

书薇猛然间惊醒过来，她迅速开口，“我学过急救！”她挽着衣袖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办法，给我五分钟。”

“他已经死了。”

“我说给我五分钟。”书薇几乎是恼火的顶回去，她跪下身来，脑中如复读般快速的过了一边心肺复苏术的要点和步骤。

四面声音杂乱，到处都是说话声，但她已听而不闻。就只有暴雨带来的白噪音铺天盖地，像一副空无一物的幕布。

——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么她身上就将背负一条命债。

她完全没把握，作为学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她确实考过急救员证，但那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但没有时间和余地让她退缩。

1，2，3……按压点在*之间，胸骨的下半部。双手交叠，手肘伸直，垂直用力下压，频率约100次每分钟，下压深度4到5厘米。每30次做2次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之前要确保气道通畅，口中无异物……

……28，29，30，接人工呼吸。

书薇抬起那个人的下颌，用手指确认他口中干净。深吸一口气，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而梅伊冰冷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传过来，“我会杀了他。”

书薇怔愣的看了他一眼——就只是不到半分钟的按压而已，她身上已细密的起了一层冷汗，能感到整个人都冰冷的僵硬着。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同学可能会因为她的过错而死掉，而梅伊却说，“你敢亲下去，我就杀了他。”

就只是片刻功夫罢了，书薇迅速的放开了那个人，继续给他做胸外按压，一面冷静的吩咐一旁的人，“嘴对嘴给他吹气，立刻。”

但是没有人明白她的意图——或者该说对马其顿的学生们而言，从来都只有他们吩咐别人，没有别人吩咐他们的。如果书薇是学生会的成员，有顺理成章的临时指挥权也就罢了，否则她凭什么？

何况这种近似于亲吻的行为，没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已经停止心跳的人做出来。

四面都是指点和议论声，唯一没有非议她的那个人正用魔鬼一样无情和冰冷的目光望着她，而她跟前是一个没了呼吸的人。

书薇感到汗水顺着透过睫毛落尽眼眶里，她眼睛微微的发酸，双手也有些颤抖，她带了一种近似于恼恨的情绪望向梅伊“你来。”

但梅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被冒犯了的愤怒。

书薇果断的再次抬起那个人的下颌，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去给他做人工呼吸。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排开凝滞的空气跪在她的身边，学着她的姿势俯下身去，给那个人度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向书薇的时候，书薇依旧在怔愣之中，那个人便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然后呢。”

他有淡金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整个人如冰雪一般清冷。显然他已从暴雨中赶来有一段时间了，身上虽还湿漉漉的却并没有滴水。有那么一瞬间书薇竟惊讶——这个人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她立刻便回过神来，“松手……再来一次。”

那个人便又俯身，再一次渡了一口气。

再一次听到手下那个人的心跳时，花房里的救援几乎都已经全部结束了。

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失去了好奇心，连书薇自己都感到绝望。但他确实回复了心跳。

书薇瘫坐在地上，先前积累的劳累感仿佛一瞬间都涌上来了一般，她甚至没有力气抬一下手。那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早指派了别人协助她做心肺复苏，但他依旧最早意识到书薇成功了，很快便指挥着救护组和学生会接手伤者。

他应该是学生会里的高层骨干，话不多却掷地有声，站在这泥污的废墟之中就仿佛一尘不染的冰雪之刃。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令人给书薇端来热饮，书薇接过杯子的时候手依旧在抖。她怕自己端不住，便把杯子搁在了地上。

那个人并没有分出心神来给他，但离开前当书薇说，“请等一等”时，明明没有叫谁的名字，他却真的回过头来。

果然像冰刃一样——书薇想，但很奇异的，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谢谢你。”书薇说。

而他并没有回答，听过了便回过头去，略一顿，便再度在向他汇报进展的人的追赶下离开了。

很快，废墟里就只剩她和梅伊两个人。

梅伊好整以暇的站着，而她双手撑着地面虚弱的跪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书薇把杯子里的甜饮喝光，终于有力气向梅伊伸出手，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好和缓两人之间的关系，“请拉我一把。”

而梅伊目光晦暗的凝望着她，仿佛自始至终都在确认什么事一般。

最终他还是上前俯身，将书薇整个人抱了起来。随即抬脚将地上的空杯子碾做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