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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乔落落大方地朝祐樘微微一福身,继而提起步子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去。
“不如万姑娘来介绍一番?”漪乔轻笑着将目光转向她。
万亦柔垂首应了一声,随即抬起纤纤玉指一一指点过去:“这是蟹肉竹荪酿鱼翅,这是桂花炖三雪,这是油炸响铃……”
漪乔眸光逡巡一圈,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她的目光定在一个菱花口墩式碗上,突然从旁出言打断她的话:“等一下,我瞧瞧啊……诶?这里面是……雪梨、雪耳,还有雪蛤?果然都是滋补养生的上品。”
“太子妃好眼力,这桂花炖三雪整整炖了一个半时辰,融润肺止咳的雪梨、益气清热的雪耳和滋补去劳的雪蛤于一炉,且兼有桂花的清香,色香味俱佳,又是一道极妙的药膳,正适合给殿下这样日理万机的人补身体。”万亦柔细细地介绍,不仅是说给漪乔听,更是说给祐樘听的。
“万姑娘着实有心,”漪乔叹笑一声,“不过说起来,我也真是惭愧。”
“太子妃谬赞了,亦柔惶恐。太子妃平日里亦是尽心尽力地侍候殿下,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只是因为如今身怀有孕多有不便而已。而亦柔能在此时帮着太子妃伺候殿下,实是荣幸之至。”万亦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祐樘,“亦柔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准备这些食材,心中一直诚惶诚恐地怕做不好,让太子妃见笑了。”她虽是垂眉敛目的姿势,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是泄露了些挑衅的意味。
“我想万姑娘可能是有所误会了,我所说的惭愧指的可并非这个,”漪乔对此倒是没多大反应,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提前教好万姑娘。”
万亦柔一愣,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漪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地叹口气:“怪我未将殿下的饮食禁忌告诉万姑娘——这螃蟹性寒,食后会加重体内的寒气,难道万姑娘不知道么?”
她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笑着答道:“有所闻,只是凡食者皆有寒温之分吧,太子妃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殿下|体质偏寒。”漪乔不等她说完,就果断出言继续道。
祐樘面容上的笑意加深,饶有兴味地觑着漪乔。
“这……”万亦柔看看祐樘,又将目光转向漪乔,一时语塞。
“万姑娘不是说自己是和殿下一起长大的,很了解殿下的么?怎么会连这个也不知道?”漪乔面上仍旧带着笑容,说话的语气也是和和气气的,但就是给人一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万亦柔暗暗攥了攥笼在衣袖里的手,平定了一下心绪,方才的那一丝慌乱也便随之消散不见了。她咬了咬唇,脸上满是楚楚之色:“亦柔虽然幼时与殿下走动得算是比较多,可毕竟分居两宫,不能像太子妃娘娘一样与殿下朝夕相处,故而……故而可能所知并不是那么细致……”
好了,这下撇干净了。不过听你这话的意思,合着你小时候就想和他朝夕相处了?漪乔不由在心里嘀咕道。
“不过亦柔想,”她话锋一转,水波潋滟的一双美眸盈盈望向祐樘,声音怯怯的,“虽然殿下|体质寒,但吃一次应该也不怎么打紧吧?不然那岂不是殿下日后都不能吃……”
漪乔猜到她会这么说,唇角轻轻一弯。
“我也没说殿下一定就不能食蟹,少量食用当然是可以的,我只是在此跟万姑娘提一下,免得万姑娘无意犯错,”漪乔随即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只是我觉得更应该提醒万姑娘的是饮食禁忌才对——雪梨为凉性,与寒性的螃蟹同食,则会损伤脾胃,如殿下这样脾胃偏于虚寒的人,是尤其要特意注意的。”说着,她将目光移向了那份桂花炖三雪。
万亦柔紧抿着唇不说话,手指收拢,在衣袖里狠狠地攥在了一起。
“我知道万姑娘来为殿下送些膳食也是好意,可这好意若是弄不好的话,就适得其反了,”漪乔长舒了口气,“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会酿成怎样的恶果都不晓得……”
然而她话尚未说完,就听得“扑通”一声响,万亦柔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天可怜见,亦柔真的不知道这些,不然也不会将这两样同时送来了,”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泪眼汪汪地扯着祐樘的袍角,“殿下明鉴,亦柔对殿下的心天地日月可鉴,绝对不会存着加害殿下的心思!是亦柔无知了,求殿下责罚,求殿下责罚……”
漪乔僵僵地维持着面上的笑,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
刚刚不一直都是她们俩在你来我往的么?这怎么突然就转移了?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祐樘此时不得不发话了。他缓缓转过身来,笑看向万亦柔:“不知者不罪,我亦未曾怀疑你是故意为之,万姑娘多虑了,快起身吧。”
他那清洌玉润的声音特质融以他一贯温和的性子,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煦暖春风拂面而过的错觉。
漪乔虽然知道他平时一向如此,但此刻听来还是不免觉得很是不顺耳。
她的目光落在万亦柔一直扯住他衣角不松的手上,不由微微撇了撇嘴。
一直注意着她的祐樘自然看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万姑娘日后注意些就是了,实在不必过于自责,我和乔儿也都没说什么。快些起身吧,让旁人见着了还不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呢,”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万亦柔的手,“时辰也不早了,万姑娘赶紧去用膳吧。”
万亦柔以为他会将她扶起来,结果他拉开她之后就顺势收回了手,还重又下起了逐客令。一时间,她真是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不过也没办法,太子都亲自发话了,她再赖着不走就太不识趣了。
漪乔见她终于要走了,才暗暗松口气,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在无意的扫视中看到了摆放在桌案边那个以精细的彩色丝线绣成的香囊。
今天是七夕,她霎时便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
她面色瞬间微微一沉,目光“唰”的一下移到了祐樘身上,极快地瞪了他一眼。由于周围还有一众在旁侍立着的宫人,她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祐樘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眸回望向她,一抹温柔的笑意于那双光华流溢的琉璃眸中丝丝缕缕地晕开。
“万姑娘请等一下,”祐樘开口叫住正要转身的万亦柔,回身拿起那个鼓鼓的香囊,斟酌了一下,笑看向她,“这香囊做得甚是精致纤巧,针脚平整如画,囊物也清新怡人,可见万姑娘确是极为用心的。”
万亦柔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叫住她之后,竟是当着太子妃的面夸了她一通,一时颇感意外。
漪乔原本以为他是要将香囊还给万亦柔的,可是她在一旁听着他的话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他明知道她的女红做得不好,还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是怎么个意思?而且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是想欣然留着这香囊了?想到这里,漪乔心中颇为不满,忍不住恶狠狠地朝他飞去一记眼刀。
祐樘朝漪乔眨眨眼,唇畔的笑意更盛。
然而正当万亦柔准备福身谢过太子殿下的夸赞时,却又听他继续道:“可是,这七夕说到底其实就是女儿节,你们女孩子家私下里聚在一起乞巧食巧果就好,没必要将绣品送予我,而且我也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更何况——你这么做,把太子妃置于何地?”
万亦柔怔怔地望着他。自从她来此,他的话锋就已经不知道转了几回,让她的心忽上忽下的,着实有些闹不清他在想什么。
祐樘顿了顿,面上的笑容始终不变,用不紧不慢的声音接着道;“若是乔儿也欲赠绣品予我,那你抢在她之前算什么?若是乔儿无此意向,那你这么做就是在无形中给她难堪。难道你是想以此显示自己的贴心乖巧而把太子妃比下去么,嗯?”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经他这么一说,那高度就立即升了不知几个档。他的语气虽然依然是不温不火的,但是万亦柔明白,那话其实是极重的。
这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不分尊卑,而她在极力向太子表现的同时,就不免有将他人比下去之嫌。而这别人,还是地位不知比她高多少的太子妃。
从这个层面来说,她做得越精细,就越显出她居心叵测。他刚刚夸奖的话,瞬间就可以变成治罪的责难。
他的心思,永远是任何人都无法揣度的。万亦柔突然觉得身上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