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王钰点了点头,又有模有样地挥了几笔,突然将笔交到耶律南仙面前:“你来,我那字鸡抓似的,见不得人。”
耶律南仙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手,轻笑一声,接过笔去。只见她笔走龙蛇,铿锵有力,淡炎记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显现在眼前。耶律南仙的字,却没有一般女人家那种绢秀,而是如刀刻斧凿一般,力道直透纸背,这与她出身行伍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好字真是好字苍劲有力,大气不凡”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的是行家,连声称赞道。刚说完,就瞧见耶律南仙在落款。
三横一竖,这是个王字,金玉满堂,这是个钰字。王钰嘿,这位官人倒是跟当朝丞相同名同姓。不过,没听说现今世上有这么一号书法大家啊不过瞧这字,倒也值两碗水饺钱了,估计这两位相公是出门在外,囊中羞涩,罢了罢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掌柜要伸出手去,取过这幅字的时候,王钰一挡,从带上取出一方印信来。哟,这印可够大的印信的大小是有规矩的,这么大的印,恐怕只有朝廷命官才能用吧
“好了掌柜的,这三个字,你拿去作招牌。不过,别急着挂,过些日子再说吧。”王钰用力的在纸上盖了一下。随后收起印信,带着耶律南仙扬长而去。那秦掌柜拿起纸来瞧了半天,突然脸色一变,追到门口,王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祖上积德祖上积德谢王相墨宝”掌柜的扑通一声跪在店门口,连磕三个响头。
出了鄂州城,王钰与耶律南仙骑着马,问明方向,直奔夷陵县而去。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没瞧见什么异样,可越接近夷陵县,情况越不对头。这两天都不曾下雨,可地上却是越来越泥泞难行。很明显,这是洪水退去之后的迹象。汛期已经过了,眼下到了十月开头,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王爷,你看前面。”正当王钰疑惑不解的时候,耶律南仙突然叫道。王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过去,那不是刚才那位许大人么只见路边一块大石上,那位许大人正坐在石头上面,低着头,同行的壮汉不停的替他抚着背。
王钰在他们面前勒住马,问道:“这位大人,怎么了”
许大人抬起头。见是王钰,脸上露出异样地神色:“有劳过问,无妨,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这位官人,您这是”
“哦,我们是到夷陵县去探亲的,外出多年。这才刚回乡。”耶律南仙抢着说道。
“探亲那恐怕两位要白走一趟了,夷陵县今年被洪水淹没。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已经是空城一座。”许大人摇头苦笑道。
“不会吧我听说朝廷拨了银子,让加固长江的河防,怎么连县城也给淹了”王钰脸色铁青。很不好看。耶律南仙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征兆。王钰一旦发怒,少不了会有人头落地。
许大人打量了王钰好久,轻笑了一声,在随从的搀扶起站起身来,冲王钰一拱手:“这个,恕老夫不能相告,告辞。”堂堂通判大人,出行不带仪仗,甚至连匹马也不骑。这不是丢朝廷的面子。打我王钰地脸么
“慢着,你身体不好。这路又泥泞难行。我送匹马给你,咱们一起去吧。”王钰话音一落。只见耶律南仙一踩马蹬,直接窜到了王钰的马背上。
“好身手”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壮汉脱口赞道。
惨绝人,王钰总算是知道了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堂堂一个县的治所,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全部被洪水冲垮,连县衙门也未能幸免。整个夷陵县城,都陷在洪水退去后的黄泥之中。
百姓逃散得干干净净,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洪水泡得发白发胀的尸体,已经辨别不出本来面目。王钰领军杀敌。尸山血河,早已经见怪不怪,可看到这副景象,仍旧不免心头震动。
“我靠”马蹄踩到一样东西,王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具婴孩的遗体已经被洪水泡烂,惨不忍睹举目四望,这夷陵县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这时,街那头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拉着一架牛车,四处收集遇难者的遗体。
“怎么搞的,这个县的知县真该拉去砍头”王钰牙关紧咬,愤声喝道。
“不必了,知县亲自带队抗洪,八月初九,已经以身殉职,至今也没能寻获遗体。瞧见那赶着牛车的人没有他就是夷陵县的县尉,现在暂代知县职权。”许柱国遥指那行收集尸体的人群,对王钰说道。知县殉职,县尉赶牛车王钰本以为,这种情况,只有自己生活地那个时代,那些所谓的“人民公仆”才能有这种觉悟,没想到,在吃人地封建社会,竟然也有这种好官这样的官员,才当得起“青天大老爷”这五个字
“许大人,恕在下多嘴,我走南闯北,四处行商,在官场上也有些朋友。这几年朝廷明显重视了防洪抢险,每年可都是拨了银子下来,这夷陵县是长江流经之地,更应该是防洪地重中之重,现在却是这般模样,难道长江堤防没有修建”王钰已经可以肯定,鄂州的吏治出了问题。
“哼,家底再厚,也经不硕鼠偷食。你是局外人,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对你没有好处。”许柱国这番话或者本来是好意,可王钰不管这一套。老子在京城开源节流,皇帝一直嚷着要修园子,自己都没有批过一钱银子,去年的财政收支,除去军费以及朝廷日常用度,很大一部分都投到了长江的防洪工程上来。这钱哪儿去了
“你是鄂州通判,鄂州搞成这个样子,你难辞其咎,我问你,夷陵县到底怎么回事”王钰本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眼前的惨象,实在让他大为恼火。
“你这人怎么回事大人的事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么你什么身份”许柱国默然不语,倒是他地随从按耐不住性子,大声喝道。
“什么身价哼,你”王钰一急,差点说破自己的来历。可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鄂州地吏治,肯定出了大问题。没把事情搞清楚之前,自己的身份不能揭穿。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清这夷陵县究竟是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还有那鄂州城里的武州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要查清鄂州吏治,眼前这个许柱国,就是一个关键人物。从秦掌柜的话看来,这位通判大人,口碑名声似乎都不错,而他能轻装简从,亲临救灾前线,说明他是一个有良心的父母官,应该是个靠得住的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大人,你有政务在身,我也不便多加打扰。不知你何时回城,在下自当到
会。”思之再三,王钰对许柱国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柱国已经猜得出来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怕是大有来头,鄂州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朝廷或许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个年轻人,恐怕就是京城来的吧
当下,两人约定了时间,王钰将自己所骑的马给留给许柱国,带着耶律南仙步行回城。此时,王钰才知道,鄂州城里那一片太平景象,都是有人故意作出来给人看的。仅仅离鄂州几十里之外的夷陵县,又是另一番景象。面子工程,原来在古代就有。
当王钰和耶律南仙一脚烂泥回到鄂州城时,天色已近傍晚,王钰打算回客栈吃过晚饭后,等到天黑再去许柱国府上拜会。无论如何,要搞清楚这河工的银子到底用到什么地方去了。